慕随看向那孩子,那不过两三岁的小孩竟然跑过来,对他喊了一声:“爹。”
慕随愣住,似乎被这荒诞的场面惊到了,旋即大笑不止,笑的眼泪都出来了。
笑完他把那个孩子丢给管家吩咐:“把小世子拾掇一下,下午带他去见见新母亲林氏。”
慕广君便是这样成为了靖安王府的嫡长子,对外王府将他生母的存在抹去,只说他是林氏的孩子。
而慕广君没有任何意见,他只是默默地接受着一切:干净的床褥,热腾腾的饭菜,每日的课业,定期的问安。
刚从冷院里抱出的瘦小,被精神失常母亲掐打出来的伤疤,因营养不良而导致的胃症。。。。。都在王府重金细心的调养下渐渐好转。
而如今的王妃林氏虽然不喜他,却也不像生母白氏那样会间歇性想掐死他,只是常常皱着眉头打量,仿佛看到什么脏东西一般。
幼年慕广君懂事的令人心疼,也聪明好学,很快就学会了请安与礼貌他人,仪态上挑不出一点错处,仿佛他真的是林氏所出,只是碍于幼年体弱才不得不深院中静养两年的王府嫡长子。
除了偶尔夜深时分,他看向主院中眼神里流露出来的强烈憎恶。
他愈努力地与夫子学习,常常温书到深夜,练武时苛刻到每一个动作都要达到他的预想,手指被弓弦磨破也要坚持学习。
这个孩子长大一些时真是聪明的可怕,不仅过目不忘,还能举一反三,也聪明的让慕随心生忌惮。
每个父母或许都期望过自家孩子聪明完美,但当慕广君真的愈完美时,慕随有些坐不住了。
这世界上只有圣人是完美无缺的,没有弱点的人无法被掌握在手中。
他提点了对方几次,好在慕广君那时候尚且听话,只是随着年龄愈增长,慕随才现自己有点控制不住对方了。
这个他眼中素来乖顺的存在,已经开始学会和他顶嘴了。就好像养的一只狗,期初因它的滑稽可怜而收养,但随着时间流逝,那只可怜的落水小狗逐渐长成了狼的模样。
就好比现在,他嘴角带着似有似无的微笑,对慕随问:“太子许诺了什么。”
慕随不悦地皱眉:“与你何干?”
慕广君不卑不亢地:“只有看他开出的筹码,才能窥见太子的底细。鸟尽弓藏这类事情,父亲经历过一次,难道就不准备做些提防吗?”
此话如尖刀般精准地插入了慕随的心中,直击他的痛点。
靖安王曾扶持现帝登基,可才不过几年,苑武帝就开始着手削弱他的势力,分散他的权力。。。。。
外界以为他深受帝恩,不仅姐妹进了宫作为皇帝的宠妃,自身更是因早年从龙之功得到了不少封赏。
只有慕随知道他内心是何等不甘,以他立下的功劳,本该享受比如今要繁荣百倍的权力,却因帝王的猜忌,而要被逐步做空,多年心血也要被师耀那不要脸的步步蚕食。
太子也是知道他的处境,才会上门提议双方的结盟。
只是他们的结盟来的有些迟了,因靖安王之前一直驻守边疆,这个月才赶回来,等慕随理清京城生的事时,太子心心念念的姜大小姐已经和慕广君快要成婚了。
否则若慕随在京,说什么也不会同意姜知月进门,而是会为了彰显结盟的诚意,设法将姜知月献给太子。
他皱眉审视着这个儿子,看对方不紧不慢地擦干净嘴角的鲜血,在他耳边将利弊娓娓道来:“太子野心深重,但不是一个莽撞之人,相反他心思十分阴险,既然提出与父亲您结盟,定然是有底蕴在身。”
说到这,他停顿了一下,去看慕随的神情。
“接着说!”
鱼儿上钩了。慕广君笑了笑,“太子殿下许诺了您什么?他登临大宝之后会放权,给军队,还是封王圈地?”
“恕我直言,他一样都做不到的。”慕广君慢悠悠地说。
慕随不是傻子,冷哼一声:“你的意思是说,他也会卸磨杀驴?”
慕广君唔了声,反问:“难道那个位置上的人不会吗?”
慕随陷入了沉思。
长子说的确实有道理,但这并不能动摇他们二人之间的合作,师耀在那宝座上太碍眼了,得将他拉下来,这是他和太子达成一致的。
想到这,慕随的神情中带了几分轻蔑:“你挑拨离间的本领倒是见长,费劲口舌说这么多,又想得到什么呢?”
慕广君撩了衣袍跪下:“儿子并无二心,需知覆巢之下无完卵,我所说也只是为了靖安王府。。。。。想当初外祖父为先帝打下江山,却因帝王猜忌惨遭打压,我只是怕那历史会重演。”
“不是因为你那小未婚妻?”
慕广君心里一跳,还以为慕随看出了什么,强压镇定抬头:“姜家不能为太子所用,那样文官一方会逐渐倒戈,而我们需要把水搅浑。”
“所以儿子出此下策,不然我与那位姜姑娘不过寥寥几面,何来与太子作对的深厚感情。”
慕随低着头思考,觉得慕广君说的不无道理,也没有特别可疑的地方。
毕竟怎么会有人因几面之缘,就愿意冒着舍身的风险为其赴汤蹈火呢?
除非慕广君对那姜家姑娘一见钟情。。。。。。听听便好笑,似乎是那些话本里才会出现的桥段,左右也无大影响,最多增加些太子和他们合作的间隙,他还可以用那姑娘作为慕广君的弱点要挟一二。
然后他看向给自己提了不错意见的好儿子,露出一个有些残忍的笑:“吾儿说得对,刚巧你婚期将近,便莫要出府,直至完婚吧!”
这和禁足毫无区别,只是说法好听了些许。
“父亲?!”慕广君惊疑的抬头,这是一个刚提出好提议,自以为能得到嘉奖的儿子应有的意外表现。
慕随想,这小子果然身长心野,竟然妄图插手王府事务,下一步怕不是就要想办法把他架空,他自然不能容忍自己还没老,小的就蠢蠢欲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