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男孩害怕得几乎说不出话来,半晌才说:&ldo;回、回陛下,十四……&rdo;&ldo;谁家的孩子?&rdo;&ldo;我、我家是城南北巷……&rdo;毕竟还小,又害怕,说话一点也不利索,乾万帝听了半天才听清楚,这孩子是州府献给控鹤府的,被贵妃宫里的姑姑买了来,至于父母,大概在家里哭天抢地呢吧。那孩子说着说着就开始哭,他知道不能哭,但是忍不住,怕得脸色苍白,好像自己马上就要没命了一样。乾万帝莫名的想起了两年前那个深夜,明德他是不是也曾经这么害怕、这么恐惧过?……大概吧。印象其实已经不清楚了,自己当时应该已经完全沉浸在了喜悦和亢奋中。只恍惚记得那孩子当时也在微微的发抖,至于最痛苦的时候他有没有流泪……实在是记不清楚了。乾万帝想让那孩子停止哭泣,他伸手去试图擦掉那孩子的眼泪,但是男孩好像害怕得更厉害了。不仅仅是他的手,他全身都在颤抖着,牙齿里好像都发出打颤的声音。乾万帝颓然垂下手,他开了口,声音木然:&ldo;……来人,给这孩子黄金百两,送他回家去。&rdo;近侍低声答了一个是字,接着弯腰屈膝的走进来,把那个男孩子扶起来,小心翼翼的走了。乾万帝又坐了一会儿,才缓缓站起身,走到床帏外边。贵妃深深的跪倒在地,一个字都不敢说,甚至不敢抬头看皇帝的脸色,就这么僵直着跪在那里。乾万帝盯着她看了一会儿,低声道:&ldo;你就到冷宫替我赎罪去吧。&rdo;贵妃猛地扑过来想哭诉什么,但是乾万帝猛地推开她,大步走了出去。身后的随从急匆匆赶来,心腹太监张阔紧紧的跟在后边,低声问:&ldo;皇上,召明德公子觐见么?&rdo;乾万帝猛然顿住了脚步。身后的人全都等在那里,一声不敢吭,大气也不敢喘出来。其实已经是深夜了,月光洒在庭院中,仿佛积下了一潭幽清的水。风声细微的掠过树梢,树叶在无边的夜色里沙沙作响,仿佛情人间呢喃的私语。乾万帝深深的吸了口气:&ldo;……叫他来。朕想……想看看他。&rdo;上官明德是在床上接到的密旨,皇帝说,想看看他。传旨的容十八很不赞成的坐在床边上,说:&ldo;明德,我觉得吧,后宫里多一个嫔妃并不比暗卫里多一个队长来得有价值。我都把话说到这地步了,你怎么就是不明白我的意思呢?&rdo;上官明德半梦半醒间翻了个身,说:&ldo;那好吧,属下不去。&rdo;容十八于是满意的起身,从窗口出了上官家偏院的门。结果走了两步,又折回来,从门口探出头,弱弱的说:&ldo;……对了明德,你这样,好像叫抗旨呀。&rdo;明德拉了拉被子,懒洋洋的说:&ldo;是容大人你教属下抗旨的。&rdo;容十八全身的毛都炸起来了:&ldo;别别别!明德!明德小祖宗!你还是去吧!你上司我不敢教唆抗旨!老子我就一个脑袋啊!&rdo;明德于是被生拉硬扯着拖了起来,几下子裹上棉袍,出门被冷风一激,整个人都打了个寒战,立刻就清醒了。容十八跳着脚搓手说:&ldo;好冷!好冷!明德,你房里怎么连个暖炉都不生?&rdo;明德道:&ldo;节省罢了。&rdo;&ldo;……&rdo;容十八说:&ldo;我不记得我拖欠过你薪俸。&rdo;&ldo;我不大花钱的。&rdo;明德说,&ldo;再说大太太有话,抚养子女要长带三分饥和寒,所以我经常又有点饥又有点寒。&rdo;容十八回过头去看他,少年清瘦的侧脸在月光阴影下,沉默得仿佛岩石。容十八回过头去赶路,突而听明德问:&ldo;容大人。&rdo;&ldo;什么?&rdo;&ldo;你快要转明了?&rdo;&ldo;是啊。&rdo;&ldo;那你想干什么?&rdo;容十八想了想:&ldo;大概是当缇骑吧,指挥使之类的,……当然也有可能外放,我是比较想外放的啦,当个镇南将军之类的,虽然是云南边疆,但是天高皇帝远,作威作福得多自在。&rdo;明德点点头:&ldo;哦。&rdo;&ldo;你呢?打算干什么?&rdo;明德笑了笑:&ldo;我想去守皇陵。&rdo;容十八几乎没一跤跌到树底下去。守皇陵?呆在皇陵里,青灯古佛,食素念斋,一辈子不见天日?&ldo;你你你,你没问题吧?你发烧了说胡话呢还是我失眠欠觉幻听啦?&rdo;明德盯着容十八的背影看了一会儿,半晌才慢慢苦笑起来,叹了口气说:&ldo;……我开玩笑的呢。&rdo;他们脚程极快,一会儿工夫已经从外郭城进入了宫城里边。正泰宫巍峨的大门已经隐约可见,在夜色中,狰狞的兽角反射出了惨白的月光。容十八站在宫墙下,说:&ldo;我就把你送到这里了,你自己跟陛下应付去吧。&rdo;一般人这时候也不会这么说话,明德知道他个性就是如此,于是点点头,道:&ldo;容大人走好。&rdo;容十八往后走了几步,再回头一看时,明德已经推门进去了。他走路的时候几乎没有发出什么声音来,这个人总是轻手轻脚的,好像无时无刻小心谨慎的忌惮着什么。其实按他的地位和蒙宠程度来看,怎么样嚣张跋扈都不会有人说什么;但是他总是那个样子,好像从来没有舒展坦然的时候。厚重的宫门在眼前一扇一扇的打开,上官明德走进长长的青石正道,前边就是夜色中沉默而威严的正泰殿了。他的脚步微微的顿了顿,稍微调整了一下呼吸。皇后是怎么跟贵妃说的?贵妃怎么样了?是否已经得手?效果如何?这些他一概都不知道。他知道的只是,既然那个男人说想&ldo;看看他&rdo;,那个意思就是贵妃准备的漂亮男孩子没派上用场,不然今天晚上那个男人会三更半夜的召见他?那人哪次不折腾一晚上就能罢休呢。这种争宠下流不上台面的事,得手了就得手了,不得手,那可真能算得上是难堪到了家。堂堂一个贵妃,把下三流的龌龊事儿拿来教引皇帝,任何一个有点自尊的帝王都会火冒三丈吧。明德深深的吸了口气,唇边有点一闪即逝的冰凉的笑意。真愚蠢,这后宫里的任何人都是。稍微一诱导就立刻上钩,贪婪得一点不知道控制自己的欲望。他稍微调整了一下情绪,刚要走上前去,突而耳边好像有什么细微的风声一闪而逝。上官明德整个人猛地就绷紧了‐‐几乎是在千万分之一秒之间,正泰殿上方的夜空中掠去一个黑影,快得几乎看不清。然而就在这电光火石之间,上官明德仿佛脱了弦的箭一样窜了起来,刹那之间一跃而上,凌厉的直扑了过去!夜色命搏太子东宫的侍卫好像听见夜色上空中传来刀剑碰撞的轻响。然而那声音实在太容易让人忽略了,当他张着嘴巴呆呆的望过去的时候,夜空已经恢复了岑寂,好像刚才什么都没有发生一样。&ldo;我是太困了吧……&rdo;侍卫打了个长长的哈欠,没精打采的回到岗位上。上官明德一剑扶地,侧身站在屋脊之上,正中挡住了三个不速之客进入东宫的道路。一轮弯月尖刀一般,缓缓的行至中天。夜风呼啸着卷起衣袂,刺得臂上刀伤阵阵发疼。血顺着手臂留下来直到指尖,湿漉漉的让人很不舒服。但是明德没有动。他不能动,只要他稍微让开一点,东宫的大门就露出了缝隙。他全身都进入了最完美的备战状态,一点疼痛和鲜血,反而让他的精神更加清明。三个刺客对视一眼,领头那个点头笑道:&ldo;这位兄弟这身打扮,不像是皇宫里边的人啊。敢问足下如何称呼?&rdo;他的声音嘶哑苍老,口音生硬,听上去倒不像是中原人。明德不答言。倒是那人身后一个貌似手下的人,低声道:&ldo;黑衣黑袍银面具,倒是皇家暗卫的打扮。这位兄弟,皇家暗卫的手什么时候伸到东宫的地盘上来啦?&rdo;前边开口的头领道:&ldo;暗卫?难怪呢……二弟你说,这点子扎手不?&rdo;那个老二嘿嘿的笑了两声:&ldo;若是暗卫,倒也有两把刷子;你看这位兄弟被我&lso;三色刀&rso;撩了胳膊,但是可有半分不适的样子?&rdo;头领便定睛望去,那黑衣暗卫侧着身,半边身后映着一弯新月,半边却深深的融入在了无边的黑暗里,整个人仿佛是石头雕成的一样,一点动摇也没有。头领拍掌一笑,声音嘶哑的道:&ldo;‐‐好!好!说不得,在拜见那个太子之前,今天要先费点手段送这暗卫兄弟上路了。&rdo;说罢只呼啦一声,整个人凌空而起,大鹏展翅一般严严的向上官明德笼罩而来。高手过招,生死立现,光影、位置、心神、眼光,一点微不足道的变动都有可能导致胜负之差。明德站的位置极其讲究,三分明三分暗七分挡在路当中,不管是谁要过去都得经过他身侧。那个头领深知夜探大内的危险,知道必须越快解决眼前这个暗卫越好,所以下手就是他成名的绝杀;只见那袖中刀光一闪,直直的就扑向了上官明德面具下的喉咙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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