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祯抬眼笑道:“你们聚一起又在说什么?无非又是杀鸡吃酒骂右营罢了。”
公良越笑了:“说得没错,主要是这次旬考,听说右营那边已经放话,一定要让我们这次输得难看,韩缙紫说你也上点心。”
云祯想了下道:“这次旬考是我们主场,他们选题吧?”
公良越道:“不错,据说他们想了个极难的。”
云祯笑道:“韩缙紫一向不是都不在乎这些输赢的吗?上一次旬考要我说也过分了,那新来的督考将军,明摆着就是偏帮咱们,右营那边的不高兴也正常,就让他们赢一次呗,咱们也不靠这些,赏的那几两银子够你们吃一顿不。”
公良越道:“这你就不知道了,有消息这次御驾要亲来看这次旬考。”
皇上要来?云祯一怔,心下又一喜:“皇上这样忙,怎的有空来?不是又是讹传吧。”
公良越道:“真的,圣驾要到西山这边来,顺便正好看看我们的旬考,所以韩缙紫说了,这次咱们无论如何不能输了,你那边务必要挑挑人,韩缙紫说你手下的好手多。”他们这些勋贵子弟从军,大多府里也会挑上府里精悍的小厮一块陪同从军,平日里伺候自家主人,上了战场自然也是要舍命保护主人的。
云祯笑道:“行吧,只是到时候和李磊他们这梁子又要结大了。”
公良越道:“嗨,上次还不是韩缙紫这家伙迷了心了,非说要给他们老爷子送个寿礼。”
西山大营,驻扎在京郊西山,保卫京师,警戒皇宫,又兼着京师缉捕防卫、城门守卫等职能,因此主要分了左右二营,各自设了参将一人统领,副参将却各有四人,云祯和公良越正是这左营的副参将,韩缙紫是左营参将,李磊是右营参将,左右二营每季旬考,都针锋相对,不过大多数也是右营赢得多。
说起来就要说起这左右营兵丁的募选有关了。左营职司主要负责保卫京师,警戒皇宫,所募的兵丁,大多从簪缨世家、勋贵子弟、武将后人、各地世族豪强人家中募选,其中将领也大多为勋贵子弟,以其父辈功勋在,忠心耿耿,且又对皇室礼仪、规矩都娴熟于心。这也就造成了左营的晋升遴选,大多看家世,来的人也大多呆不长时间,多是历练镀金,赚点功绩出身,很快也就回去了。甚至有些高门勋贵干脆只是挂个虚衔,不领饷银,也不排实差,还有些勋贵则让家中奴仆代为到营地中操练,只有去宫里当值时,才换回原主。
而右营职司则主要是负责京师缉捕防卫、城门守卫职能,所募兵丁大多为京师及附近州县的良家子,而其中将领,一部分是来自于武举考试,选拔优秀的武举人担任将领。比如如今的右营参将李磊,正是武状元出身,出身农家。其余副将头目的遴选,大多以月考、旬考成绩为遴选标准。
这就造成了左营原本就是勋贵子弟过来镀金的,不过是应付了事,本就看不上那点月考旬考的奖励,晋升也本就不看这些,右营却不一样了,大多出身贫家,对那点银子奖赏十分看重,更是只有在旬考月考上考出好成绩来,才有机会往上晋升。
偏偏上一次旬考,韩缙紫似乎说是要给家里老爷子贺寿,想拿一个旬考优胜的彩头回去,于是私下打点了下。新来的督考将军多半也是卖他面子,硬是在两营对演中,偏帮左营,硬生生地赢了那金剑回来。
这就砸了人家吃饭的锅了,原本各凭本事争输赢,右营偶尔输了也只是怨自己技不如人,但这明着偏帮,坏了规矩,云祯其实是不赞同的。
但是他一个一品侯爵,赫赫有名定襄长公主的独子,年纪轻轻,舞象之年,一进了西山大营就领了副参将的职,天然就已被划在了左营,更是被各勋贵忙着结交,时不时来个将领过来办差,也要专程过来拜谒一番云侯爷,口称曾在定襄长公主氅下待过,前来拜见小主人,简直是炙手可热名声在外了。
李磊这些人自然而然地远离了他,毕竟不是一路人。
而左营其实也还分层的,勋贵的,地方豪强的,武将子弟的,又各自暗暗分了队,便是连同是勋贵,也分个嫡子庶子的圈儿出来!这让云祯实在觉得啼笑皆非。
好在他年少,见人就喊哥哥,与人结交只是笑眯眯十分和气,手面又松,有个什么精致吃食也都分人,该请客也请客,该随礼就随礼。旁人有个什么难处求到他,借钱也好换班也好,都十分好说。平日里也只是谨慎操练,低调不惹事,又因着他有一手神射技,替左营争了好几次光,三年下来,竟是左营里第一人缘好的副参将,人人怜他少年失怙,只把他当自家弟弟照顾着,颇受欢迎。
所以,这次旬考,还是得赢啊。
他可不想在皇上跟前输呢。
云祯因此也便应了:“策论是必考的不说了,实操方面,我猜他们不会选射艺了,蹴鞠,骑术,行阵这些原本是左营擅长的,应该也不会,剩下也就是负石锁、摔角、赛跑、攀高、跳远等等咱们左营不大擅长的,那咱们挑选旬考实操对抗赛的队员,就往这方面选好了。”
公良越看他上心了,+分高兴:“我们今日合计的也是,要说这些人,只有你带来的那几个哥儿特别拿手了,因此韩参将才说一定得和你说说,我看你平日对右营那边也挺好的,还担心你不肯呢。”
云祯笑了下:“我省得,皇上跟前,谁都不想丢脸么,各凭本事罢了。”
公良越亲热靠近他:“对了,说是这个月是你+八岁生辰?我和韩头儿说了,还是该给你庆贺庆贺,我们左营在金葵园给你包场庆贺,然后请上你最喜欢的白玉麒,给你好好演上几出热闹武戏,如何?”
云祯一怔,笑道:“那怎么敢烦劳诸位哥哥破费,既是我生辰,自然是我做东才好,若是诸位哥哥不嫌弃,我在我家园子里请诸位哥哥赏脸来吃酒看戏,这时令正好赏菊吃蟹。”
公良越摇头道:“韩头儿都说了咱们一人凑个分子来请你呢,还是给我们尽了这份心吧?”
云祯叹气道:“我何尝不知哥哥们疼我,但你也知道,一则无论这次旬考如何,咱们和右营那边实在是闹僵了。韩参将请客,必定不会请右营那边的人,到时候传出去说起来咱们西山大营这般不睦,传出去也不好,倒不如我做东,两边都下了帖子请了,大家借这个机会也转圜一下关系。二则列位哥哥们军饷有限,家里也都还有长辈拘束,去金葵园实在是太过排场了,到时候长辈嗔怪,倒是小弟的不是。横竖小弟能做主,家里园子现成的,不过是请几个好些的厨子,备办宴席也费不了多少,花团锦簇办下来,大家也玩得开心自在一天。”
公良越听他说得色色俱到,果然如意,何况昭信侯府无长辈无女眷,全由昭信侯一个主子做主,自然是能尽兴一乐,竟是比他们提的这主意好许多,忍不住捏了捏他的脸:“哎呀你这人,明明这般年少,怎的倒像是比我们多活了一辈子一般,做事这般圆通伶俐,怨不得人人都疼你。”
云祯嘻嘻一笑:“是哥哥们疼我,那就这么说定了,韩参将那边劳您去多解释解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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