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章公子怎么会在这儿?”等追兵走远了,秋欣然悄悄拉起布帘看了他一眼,皱眉问道。明明刚承了对方的好意,少年却像是丝毫不领情,依旧握着剑提防地看她:“你认得我?你是谁?”
“我认得章大人。”秋欣然留了个心眼,到底没告诉他自己是谁,只含含糊糊地催促道,“行了,你快走吧,后头再被人追上可就是你自己的命了。”
“等等!”黑衣少年一把拉住她的手,他显然是走投无路,咬牙迟疑片刻之后,突然开口恳求道,“你既然愿意为我爹帮我,能否再帮我一个忙?”
秋欣然叫他这得寸进尺的请求给气笑了:“章公子误会了,我同令尊没有什么交情,你方才若不是想要挟持我,我也不会帮你,如今我不找人抓你已是仁至义尽了,你若还有别的事情,还是先自己想办法脱身吧。”
章榕听她这样说,目光中的亮光渐渐减弱,一时想到这段时间潜逃回京所受的苦,还有尚在等他的人,动了一动跪在桌下额头贴上她的脚背:“只要你肯帮我,我下辈子衔草结环也必定会报答你。”
秋欣然叫他这副情状吓了一跳,方才他满目凶光地冲过来拿刀往她脖子上架时她还未如此慌张,但如今见他跪在她脚底下的时候,想到的却是那时候在宫里撞到她又爬起来,连句抱歉都没有的少年。
那天他刚爬起身时大约想过拉她,但等看清了她的衣着样貌伸出去一半的手又缩了回来,目光中露出一丝不屑,冷哼一声转头就走。秋欣然最后自己爬起来拍拍身上的灰尘,因为以六爻之术得了个官职,她的外头的名声虽响却不是什么好名声,只不过如李晗意那样一上来就给她难堪的到底还是少。她当时心想:这少年心性倒是耿直,也不知是哪一家大人的公子。
但如今,那个目下无尘的少年满脸血污跪在地上,背上那根脊椎骨竹节似的到底还是弯成了一座桥。他额头贴在她的脚背上,微微发颤,卦摊后的人许久没有出声。章榕内心叫绝望淹没了,却忽然听她叹了口气:“你要我帮你干什么?”
第27章忌解签“明阳公主和夏将军的儿子夏……
等夏修言从摊子前离开,卦摊下躲着的人才敢轻轻动一下已经麻木的身子换了个姿势,轻声问:“方才是谁?”
“明阳公主和夏将军的儿子夏修言。”
章榕闻言蓦地睁大了眼睛,猛地抓住她衣角:“你说什么?你让夏修言去找她?”
秋欣然瞥了脚边的人一眼,严肃地问道:“章大人当真同迖越人有勾结?”
“不可能!”少年斩钉截铁道,说到这个目光也瞬间沉了下来,“我爹是被人陷害的。”
秋欣然点一点头:“既然如此,夏世子会去找她的。”
“你怎么知道?”
“朝中有人勾结迖越人绑他,他自然比谁都想知道这人是谁。”秋欣然奇怪地看着他,好似在纳闷他怎么连这都想不通,“他为了调查清楚这件事,也不会不管。”
章榕从未同夏修言打过交道,印象里对方只是个有些阴沉的病弱世子,不要说救人便是自保都是问题,否则在行宫怎么会叫人轻易掳走?
他阴沉着眉眼不放心道:“他当真能救我妹妹?万一他对我爹怀恨在心,报复在卉儿身上怎么办?”
“实话告诉你,夏世子能不能救下你妹妹,会将你妹妹怎么样,我全无把握。”秋欣然叹一口气,“但如今你出不了城,又要赶在追兵之前将人救走,仓促之间我找不到别人,能碰巧在这儿遇见夏世子已是当下最好的选择。”
章榕知道她说得有几分道理,但情况对他来说似乎并没有什么变化。
他历经千辛万苦从流放途中逃回来,不是为了替爹娘报仇,而是想将妹妹从妓坊救出来。不想刚巧遇见韦镒在船上,两边起了冲突,他寡不敌众只能在岸上制造有人落水的恐慌,引得沿江的官兵手忙脚乱,再趁机脱身。可惜他自己身负重伤,匆忙之下同妹妹约定在外头种着三棵垂杨树的财神庙碰头。
现如今,他在这里受人追捕出不了城,妹妹生死未卜也不知有没有顺利脱身。一想到这儿他就再难在此处等下去。
秋欣然见他咬牙要出来也不拦他,只想了想才说:“以我对夏世子的了解,他为人谨慎有自己的主意,你若是希望他能出手帮你,最好叫他知道你有值得他出手相帮的地方。”
“多谢姑娘。”
章榕前十几年都是天之骄子,一夕之间家破人亡,他一路逃回长安,进城后先去找了父亲昔日的好友,结果被他出卖引来抓捕,连着几日在城中提心吊胆躲躲藏藏,没想到最后竟是一个陌不相识的算卦先生出手帮了他,这半年间尝尽人情冷暖,这句“多谢”发自肺腑。
秋欣然不图他这声谢,摆摆手道:“你走吧,若章大人当真是含冤而死,我祝你早日洗清冤屈与你妹妹团聚。”
章榕捂着伤处深深看她一眼,秋欣然警惕道:“你要是再被抓了,可别把我供出来。”
明明是这么个危机四伏的时候,少年却叫她这副如临大敌的模样逗弄地轻扯了下嘴角:“若有章家沉冤得雪的那日,章榕赴汤蹈火以命相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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