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时,刚好逢着文渊议事完毕,中门大开,不少朝廷重臣从中出来。
尹芯位分低微,只得避在道旁等候这些朝臣们走过,等到朝臣们快走完时,她感到一阵视线落在自己身上,抬头望去,看见道中有个面貌称得上妖丽的年轻朝臣正观察着她。
“娘娘手上的玉镯是青州的夕霞玉吧,这可不多见。”
青州产夕霞玉,如其名一般灿若云霞,能被制成玉镯的大多只有贡品。
尹芯只觉得对方像是一眼看穿了她似的,十分不自在地挡住手腕,道:“下是?”
“臣是鸿胪寺卿,闻人清钟。”闻人清钟状似无意道,“臣只是想起齐王殿下也有这么个夕霞玉把件,时常带在身边,在下讨了几回没讨到手。可惜殿下遭了山贼,头都被砍下来了,也不晓得遗落在哪儿了。”
齐王?他说这个做什么。
尹芯心里疑惑,道:“大人见笑,我乃青州节度使尹峻之女,夕霞玉是本地特产,自然也有这么一件。”
“原来如此,尹大人如今被判了斩监候,娘娘与其是向陛下求情,不如保全自身为上。”
尹芯脸色倏然变得苍白:“斩监候?我爹?”
“赤狐山险些冒犯圣驾的事,莫非娘娘不知晓……”
此时,文渊外,一道饱含杀机的声音打断了他。
“不归你管的案子,少插嘴,鸿胪寺卿。”
闻人清钟抬眸望去,一眼便瞥见汹汹而来夏洛荻藏那在斗篷下的双手,好奇道:“你被人上夹棍了吗?”
跟在后面帮忙提点心的高太监道:“闻人大人不要误会……”
夏洛荻:“对没错,下次就轮到你。”
闻人清钟道:“那只怕又得等。如今老师还未回,今日一别,不知何时再会,黏在臣为国为民的份上,还望娘娘烧香拜佛的时候能惦念一二。”
夏洛荻:“你且放心去,倘若此行凶多吉少,信女愿吃素三天。”
赶走闻人清钟之后,夏洛荻目光灼灼地转向一旁呆的尹才人:“他还同你说过什么?”
夏洛荻问这话时,眼神极为可怕,高太监闻到空气中气氛不对,放下点心盒子,道:“老奴进去通报,请娘娘稍等。”
本就是拿了她的斗篷想混进文渊的尹芯又是心虚又是害怕,躲闪着她的目光,道:“并没有说什么。”
夏洛荻道:“此人的话不可尽信,你先回去吧。”
“可……”
旁边的贴身宫女腿都吓软了,扯了扯尹芯的袖子,尹芯犹豫了一下,朝夏洛荻行了一礼,便带着食盒仓促离去了。
而文渊里,封琰甫处理完所有政务,就见高太监走了进来,不待他开口,问道:“(伤势)如何?”
“形势大好,会送点心了。”
高太监挤眉弄眼的,像是自己家养的坏脾气的猫会踩奶了似的。
封琰只理解了他一半的意思,当即便起身出了门,一眼望去,夏洛荻站在门口,两只手缠着白纱布乖乖揣着,还挂在脖子上,像是被什么揍骨折了一样。
这一幕撞进封琰眼里,让他震撼不已。
“你被上夹棍了?”
夏洛荻:“妾不是,妾没有,别乱说。”
封琰:“朕想也是,皇后应该不爱动粗,以她的本事只会下毒。”
高太监在旁边如是这般地解释了一番,将点心奉上,说尽了好话:“娘娘见陛下理政疲劳,特地拿来了这一盒金乳酥……呃,月饼?”
“你退下吧。”
高太监一脸疑惑地退下后,封琰对那月饼好一阵望闻问切,又看了看夏洛荻揣起的手手,问道:“你从谁那抢的?”
“婧嫔。”
封琰回忆了一番,想起就是上回宫里现干尸的婧嫔,她也算多灾多难,自那日之后,她那宫里算是住不下去了,三天两头跑相好的宫妃那里蹭吃蹭住,直到她宫里的榕树和地下的土一并挖走,才战战兢兢地回到宫里。
这几日吃不好睡不好,好不容易带着点心出来散散心,还被夏洛荻抢了。
夏洛荻早就想好了后路,道:“婧嫔若是闹到御前来,陛下可以把本来分给妾的赋雪楼赔给她住。”
封琰:“那你想住哪儿?”
夏洛荻道:“青天堂就很好。”
一听“青天堂”这三个字,封琰冷冷道:“那要不要再给你配备几个拿着水火棍的差役,再赐一面‘明镜高悬’的鎏金大匾?”
夏洛荻推了推点心试图转移话题:“你先吃块饼,且听我说说案子。”
事关太后,夏洛荻也没有什么保留,明明白白地讲起皇后宫里的怪事,及那怪声所言,或许与前朝的宫斗相关,然后又联系到有关系到大理寺一桩陈案。
“所以,你是想让大理寺调查一番?”封琰问道。
“我想亲自回一趟大理寺,还有就是,想找一找当年五人船上的暗倡韩氏。”
当年大理寺查抄完花柳之地时,那些风尘女子都被勒令回家,无家无户的,也都被送到城郊的染织坊、食肆等地去做工。
封琰总是想起夏洛荻对于查案那种非同一般的狂热,有时候甚至有些疯疯癫癫。
便是如上回的案子,交给刑部也不是可以,但此事涉及崔太后。
严格来说,崔太后在前朝的宫斗中算是失败的,最后落得个打断双腿扔在庙庵里等死的地步,若不是儿子夺位成功,她只怕都活不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