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翠绡心知他话中有话,在闲邪飞观,闲邪王的旨意高于一切,纵使四个儿女也要以此为优先,何况底下奴仆,“那好吧,你前往净湖或者瀑布一带找寻即可。”
“小人谢过姐姐。”陆钩沉又是微微一揖,转身气定神闲地慢慢踱开去。
“好奇怪的人……”翠绡皱眉想了想,毕竟眼下有较急的事,她向来又懂得分轻重,于是不敢怠慢,急急跨进园内。
弯腰让过几株桫椤伸展的枝条,在隆隆的轰鸣声中,一匹白色飞瀑惊现面前。放眼观之,三面绝壁,一处生机,雾气缭绕深潭之上,幻化莫测,直逼头顶青空浮云。水色近处是碧,远些是蓝,最深处竟泛起幽幽墨黑。
此处,是为取舍岩。当初,闲邪王正是看中这条悬挂于绝佳地势的银龙,爱上这个蕴涵世间哲理的名称,因而依山傍水建造了闲邪飞观。
围绕深潭的是一片竹海,带着水汽的劲风回荡谷内,所过之处,碧叶漫天纷飞,伸出手去,就有数片争相落于掌心。如果说净湖是静,瀑布便有如惊雷诞生之地,气势磅礴。
潭里有突出山石,被水流磨得平整如缎,任东篱立于其上,对着面前瀑布若有所思。
“我说竹林里的那位啊,你还要藏多久呢?”
阴郁清俊的男子缓缓踱出,步伐轻飘却看得出相当根底,姿势谦恭却毫无奴颜卑逊之色,声音低而慢,气如游丝却不间断:“小人陆钩沉……见过三公子。”
任东篱乍闻此名,脸色若有所思,红袂本来也有相同疑惑,见主子神情,更加坚定心中所想:这个陆钩沉,绝对不简单。
“不用客气,有什么事?”
陆钩沉折枝在手,就着潮湿的沙地慢吞吞画起格子,一下一下,始终维持着那缓慢的速度不曾改变。任东篱看在眼里,虽然不发只字片语,神色却越发凝重起来。
半晌,图成。陆钩沉站直身子,淡淡道:“这局棋,未知三公子有何指教?”
任东篱低头凝视,口中说:“红袂,你回雪个园等我。”
遣退侍婢,他将目光自地上抬起,直面勾图之人,露出感兴趣的神色,“棋者,以正合其势,以权制其敌。计定于内,而势成于外……陆钩沉与陆抉微,二者之间,是什么关系呢?”
男子淡淡答道:“回三公子,陆抉微是江湖之中成名已久的观棋君子、高高在上的武林盟主,而小人,只是陆钩沉而已。”
任东篱淡淡笑道:“你不用敷衍其词,你的名字是何人所取,我清楚,你更清楚。”
“这嘛……”陆钩沉沉吟一番,有些没辙道,“看来三公子是明白人,就不知道你我二人的目的是否一样了。”
瀑布击入深潭,发出震天的滚滚惊雷声,任东篱恰好可以借此作为掩饰,道:“世人皆知陆抉微是一个人,一个能统领正道武林,给他们安全感的精神支柱,又有几个人知道观棋君子的由来,或者说,会在意他的由来呢”
顿一顿,他缓缓道出惊世秘密,就不知陆钩沉听进去没有,“《陆抉微》原该是一本古书,作者不详,其中记录的若干秘术,在世人看来简直就是匪夷所思。可惜的是,此书只余残本,全册名称无人得知……我也是在听到你的名字后,才有所顿悟。陆抉微、陆钩沉,二者是同一个意思,你的名字就算不是那本古书的全册名称,至少也是与陆抉微相对应的另外半本残册。”
◇欢◇迎◇访◇问◇◇
第5节:无情画舸(4)
陆钩沉始终凝视任东篱,忽然唇角拧出笑纹,那是他所能展现的最大限度的笑容,却怎么也脱不了阴沉之气,“三公子的见地,比我预料的还要透彻。那么,要合作吗?”
陆钩沉衣着俭朴,但简单之中流露的贵气,令人能在一群佣仆中霎时将他明显区隔出来。任东篱打量一番,笑道:“怎样合作?”
“如三公子所言,我的确有半本残册,但只是小半本。若得闲邪一族相助,等拿到全书,我可以让三公子你先过目,当然,最终拥有这本书的只能是我。”
任东篱笑道:“你怎么不去与父亲谈,拐弯抹角地找上我?”
陆钩沉倒也坦白:“因为三公子与陆抉微的交情,明显要铁过闲邪王跟武林盟主吧。”
任东篱仍然浅笑道:“可惜翻脸在即,你不知道我受命走一趟五侯府吗?这就要动身了。”
陆钩沉一怔,“五侯府?”
“然也。”
陆钩沉哼笑一声,“这群人可不好惹啊,委托他们,可是要有身败名裂甚至尸骨无存的觉悟。”
“那是。”
“这么说来,王爷打算用什么稀世珍宝去交换观棋君子的人头?”
这也是任东篱百思不得其解的地方。
照理说若是一件东西,大可命飞观中护卫送去,就算为了显示尊敬和礼节,也该由长子前往,怎样也轮不到排行第三的他,何况,父亲也没有交给他什么稀世珍宝。
没有定金,亦没有委托,只要他单人前往,由此推算,可见这次会面应是以他最擅长的谈判为主,而且交涉内容并无尘埃落定,要夺回主动权绝非难事。
稍作思考,任东篱笑着问陆钩沉:“可有兴趣同去?”
“自然。”
“那就走。”
“现在?”
“此行虽说没有风险,但想必也不轻松,我无意带那两个丫头同往,自然要悄声无息地逃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