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猊觉得冥冥之中有一只手将他的心脏攥紧了,喉咙突然干涩。
不止他,红袂同样一脸震撼,甚至连亲自为主人准备衣装的翠绡,也难掩惊艳之色。此刻在场的所有人,真真切切感觉到“惊为天人”这四个字的含义。
终了,任东篱按住颤动的琴弦,抬眼道:“闲情一曲,恭迎贵客。”
那琴声仿佛有勾魂摄魄之力,此时骤停,金猊方才醒过神,道:“你是何人,怎会出现在闲邪飞观?”
任东篱道:“我是阁下此行要找的人。”
金猊眉梢一挑,“你就是放云裳?一句话,让你爹收回成命,要我赤炎金猊娶你——”
他本想直接说要我娶你办不到,可惜最后那三个字却像卡在喉咙里一样,无法出口,悔婚的决心已不似出门时那样强烈,更别说杀人灭口了。
第9节:赤炎金猊(2)
任东篱笑道:“阁下若有所思,难道是有所顾虑?哦,是不是已有心上人了?”
那语气就像姐姐调侃小弟般轻松自然。
金猊脑袋被方才那“惊为天人”的一幕越搅越乱,几乎快分裂出另一个自己与之对抗,突然被提及心上人那种他一向鄙视的东西,当下不耐烦地顶了回去,“没有。”
“呵呵,是吗?”任东篱笑一声,平静道,“你没有,我有,所以婚事绝不可能,想娶我?办不到。可听懂了?”
? ? ?
一阵静默。
盘旋竹林中的清风扫落因水汽凝结的露珠,当头洒落,像一场不大不小的雨。
一股郁结之气在胸中悄然成形,赤炎金猊还从来不知道,在他的人生中,竟然可以有如此郁闷的经历。
自己本才是来兴师问罪,扼杀对方妄想的主动方,却因一时迟疑,让她抢了先机,现在的情况用一句话就可以简单概括:他被人抛——弃——了。
先不说对方言辞凿凿,斩钉截铁地抗拒父母之命——干脆悔婚;先不说这个悔他婚的女人,是个人尽可夫,出了名的荡女……而是金猊压根就没料到,对方其实并不愿意跟他结亲,甚至,不愿意的程度比他更深!
因为,她有心上人了!而自己呢,没有,没有啊!
从小到大,样样不落人后的赤炎金猊,生平第一次碰到这种“别人有,我却没有”的情况,叫他怎不发狂!
在人家的地盘,被人家拒绝,人家有的理由,他没有……综上所述,赤炎公子没有哪怕一样占便宜的优势。
纵然心中翻腾,狂风大作,瞬间百万个念头冲出又消逝——金猊仍然阴沉着一张脸,不动声色地瞪住任东篱。
“哎呀,受打击到傻住了。”
任东篱伸手挥了挥,金猊的眼神并未跟着移动。
翠绡笑呵呵道:“小姐裙钗一出,天下男儿俱心碎,唉,还是男装扮相安全点,起码迷上的都是同性。”红袂也道:“明知道这副装扮足以叫任何人神志颠倒、销魂噬骨,还换上它接见赤炎金猊,看得见、得不到,分明是故意吊人胃口的坏心眼,咱们三小姐真恶劣,我简直同情死赤炎公子了。”
在幸灾乐祸的窃窃私语中,金猊突然开口,神态是一贯的傲慢,“我对别人穿过的鞋也没有兴趣,把你的媚功留给那些浅薄者好了,反正天下间有的是不介意一双玉臂千人枕,半点绛唇万人尝的男人。”
任东篱居然不怒,笑道:“花美,才会招惹一堆狂蜂浪蝶,这不是她的错。倒是有些人,吃不到嘴,又不甘心,只好四处散播谣言,最是可恶。”
金猊道:“有道是苍蝇不叮无缝的蛋,洁身自好,又怎会落人口实?”
任东篱笑盈盈道:“这样说也对,放云裳的长相,的确天生风流,媚态更是入骨,只是往那里一站,什么也不说,什么也不做,就会招惹来一堆动手动脚的男人,这只能怪她自己,长成什么样不好,非要生就那么一张颠倒众生的脸。”
“这……”金猊迟疑一下,眼前这女人,哪里有半点俗媚之姿?而且不得不承认,她若是往闹市区一站,确实能达到什么都不说,什么都不做,就会招惹一堆动手动脚的男人的效果。
任东篱继续道:“不过我看阁下的长相,比起我来有过之而无不及,且不说这下巴尖细的瓜子脸,在手中不盈一握;且不说这风情万种的桃花眼,细长上挑、勾人魂魄的眼梢;且不说这小巧挺秀,一看就让人想到豆蔻少女的鼻梁;且不说这娇艳欲滴,令人极想一亲芳泽的红唇……单是阁下楚楚可怜,哀怨动人的神情,就连我这个弱女子都禁不住产生了强烈的保护欲,何况那些热血男儿。阁下你当真是男儿身?我始终无法相信啊。”
一番话可谓掷地有声,说得金猊头顶生烟,搁在软榻上的手指早已把锦缎拧出了无数褶皱。
偏偏任东篱还状若无辜地继续火上浇油,“那么一张娇弱妩媚的脸,非要做出傲慢的神态来掩饰,很不容易吧?我小弟也是天生一张俏丽的瓜子脸,因此总是板着面孔,生怕人家将他当作女儿家,给他花儿戴,所以你的动机跟心情,我都很了解。”
饶是翠绡与红袂这等训练有素、气质出众的贴身侍婢,此刻也是没形象地蹲在地上,嗤嗤唧唧地发出憋笑声。
金猊终于被点燃怒火,吼一声:“够了没!放云裳,你该庆幸你是第一个让我大为光火的女人!”
任东篱笑道:“哦,这么说来,我也是第一个让你在意的女人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