暗裔对周围的景象熟视无睹一般,若无其事地坐在大厅中央正对二楼楼梯的桌子旁。如果说原本我还抱着侥幸,我跟他只是误闯了凶案现场,现在我一点也无法欺骗自己了。这个恶魔,他一下杀了所有的人。冷彻骨头的恶寒中,他朝我招招手:“进来坐。你不是说你累了吗?”
我根本无法挪动我的脚。就在这个时候,突然背后响起一声男人的咆哮:“你这个家伙!”
我一回头,看见一个五大三粗的男人正举着一把斧子向我冲过来。有一道风从我身边掠过,猛地洞穿了那人的胸膛。那人维持着向我冲过来的姿势走了三步,扑倒在地上,血在他身下汇成血泊。
我一口气没提上来,差点窒息。几乎是连滚带爬地,我冲进之前还视若地狱的大堂里,一屁股倒在暗裔身旁的位子上。心脏剧烈的跳动几乎震破了我的耳膜。我小口急促地吸着充满血腥味的空气。恶心翻江倒海地掀上来,我对着桌下一阵干呕。
一只手伸过来,帮我拍拍背顺气。我气喘吁吁地看向暗裔。他戴着面具的脸依旧是那101号神态,看不出表情:“再忍耐一会儿,等这里的人全死了,你就可以上楼休息。”
“你还要杀……”这个男人到底把生命当成什么?这个旅店的人难道就那么该死吗?
暗裔淡淡地收回他的手:“否则我怎么能睡觉?”
我怔了一下:“难道说……这里的人全是正在追杀你的旅团士?”
“你想太多了。他们只是盖尔伯的人而已。”
我看了他一会儿:“你还真是失败啊,连手下都要追杀你。”
他面无表情地看了我一眼:“他们不是我的手下。因为盖尔伯还没有完全被我统一。”
所以说,盖尔伯的现状是一部分人拥立暗裔为盟主,另一部分则不服。那些不服的家伙现在正在计划暗杀他,弄得他连安稳的觉都睡不成。
我突然觉得他有点可怜。
忽而,他邪邪一笑,伸出手拉扯我的脸颊:“喂,你那是什么眼神啊?我可不乐意你脑子里有我不喜欢的念头冒出来。”
这家伙,居然连我想什么都要管。我不似他的俘虏,倒像他的奴隶。﹁﹁|||
“如果你没有对燎荧下手,潋葵也不会那么坚决地与你为敌,你也不用搞到腹背受敌的地步。”我凉凉地说。说完之后我就后悔了。我怎么把这种不怕死的话说出来了?他可是杀人不眨眼的魔王哦!要杀我比碾死一只蚂蚁还简单!
原本我以为他会生气,没想到他仅是淡淡地一笑:“如果我没有对燎荧下手,怎么会遇见你这只有趣的小桔子?而且,我强得很,根本不存在腹背受敌这样的可能性。”
有些人就是喜欢死鸭子嘴硬。我忍不住吐槽:“你如果真的很强,当初用得着劫持我以便恐吓盖尔伯的人吗?”
“有必要啊。我强是事实,而他们没有认识到,所以需要你来间接证明。”
我严重无语。我偶尔朝旁边看了几眼,突然发现楼梯口不知何时多了数具尸体。应该是下楼的时候被暗裔咔嚓的。我朝神色泰然的他看了一眼。他是不是准备以这种守株待兔的办法清场?
麻烦你们的窝里斗不要牵扯到我好不好?t_t
也不知隔了几个世纪,暗裔终于起身:“好了,搞定。”
“你要去哪里?”我忙站起来。就算我胆子再大,一个人坐在充满尸体的房间里也会崩溃的。
他没有回答我,径自走到后面的厨房。他翻着锅碗,突然从锅里捞出一块肉来:“啊,有东西吃了。”
那白生生的肉闪着肥腻的光芒。我才平息一点的恶心立刻复苏。他笑眯眯地问我:“要不要吃点啊?”
我捂着嘴奔了出去。
我听见他语带促狭的声音追来:“你还是早点习惯吧,以后会有很多这样的情况。”
从之后的遭遇来看,这样的情况不是很多,而是每天都有。第二天我们坐在一家靠海的小旅店里,他不紧不慢地品着酒,间或解决两个突然钻出来的家伙。我坐在旁边低头吃我的饭。他清场结束的时候,我差不多也吃饱了。他微笑着看我:“没心没肺的女人,还真吃得下。”
我白了他一眼:“是你叫我早点习惯的。”
吃完饭,我跑到外面透气。在车顶上坐着晒了会儿太阳,暗裔慢慢地晃了出来。时间变得很安静,我几乎可以听见阳光移动脚步的声音。
“好静……”
“世界死了,只有我还活着。”暗裔拖着长音,慢慢地说。
我朝他看了一眼。如果生活在这个世界上的人都跟我没有关系,它和死了有什么区别?很不幸的是,在我过去的人生中,我常常有这样的感觉——世界死了只有我活着。
没想到还有人能用言语描绘出这样的心情。头一次,我觉得自己遇到了波长相同的人。尽管这个人是个冷酷无情的魔王。
暗裔的头转向我这边:“你无法理解这种感觉吧?”
“不会啊。”
他沉默许久,像是不信。
“我一个人卑微地活着,没有人会注意我,就好像我已经死了。可我确实是活着。为了解释这种矛盾,我会认为,是世界死了,而不是我死了。这么想会轻松一点。”我望着天空,“这种话我从来没有对别人说过,我也不知道为什么会对你说。不过说出来突然感觉轻松一点。”
他直直地望着我,良久后他说:“想让世界也承认你活着很简单。”
我微笑:“就像你那样变成魔王?让世界都拜倒在我的脚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