吴望察觉到俞祈安的异常,她一会握拳咬牙切齿,一会凄然泪盈于睫。难道过于紧张,抽风了?他温和地拍了拍她的手臂,“别担心,在家你不是练过很多次了。而且你本来是业余选手,输了也没什么丢脸的。放松才能唱得更好。”
俞祈安猛地坐直,她不要听丧气话,只要她努力她可以的。她口不择言地说,“别把我当你,我不怕压力,就怕压力不够!”吴望也没说什么,淡淡地继续看他的书。
到正式比赛时,俞祈安出场在赵子竣后面。
士别三日当刮目相看,赵子竣载歌载舞。虽然唱得没多少特色,但边跳边唱的人少,他选的又是首热场歌。大家听多了抒情歌,突然上来个热情洋溢的,快睡着的评委被叫醒了,大方地给了他高分。
俞祈安莫名其妙地紧张起来,听到主持人报她的名字时,差点迈不出步。
她用力咬了咬下唇,才鼓起勇气走到台中央。这次评委换了三个,看着陌生又熟悉的面孔,俞祈安知道他们都是音乐界颇有名气的人,不由自主腿开始发抖。
我可以吗?她想。
伴奏响起,俞祈安错过进歌的点,又唱错好大一段词。
“不可原谅的错误。你是业余的,但既然站在这个舞台,就要拿出诚意,连歌词都唱错,这么长的时间你做了什么准备?”
全场一阵惊讶的呼声,俞祈安回头,是个位数的分数,比赛以来还没有人拿到过的低分。
她大脑一片空白,丢人现眼啊。
俞祈安不知道自己怎么下台的。节目安排了人采访选手的失败感受,她什么都说不出来,一把推开话筒。也有人想安慰她,但她不想听,匆匆冲进洗手间。
太丢人了。
她痛苦地想,不该来参加比赛,没有金刚钻别揽瓷器活。
有人挨间敲小间的门,俞祈安没动,反正又不止她这间。外面的人哀求道,“哪位让我先上个厕所,马上到我上场了,我急死了。”
俞祈安冲了水,装作刚上完厕所。她打开门,那人立马进去,大概真是急了,一下子上完又出来了。俞祈安不想出去面对别人,还在慢腾腾地洗手。那人发现是她,边洗手边安慰道,“想哭就哭吧,上台发晕事谁都有,下次注意就行了。”
被点穿了,俞祈安尴尬地笑笑,“我没有难过。”
陌生人的安慰还好,一出来她看到赵子竣,顿时想掉头再缩回洗手间。
他嚷嚷,“拜托,拿点志气出来,不就一场比赛吗?”
俞祈安瞪他,那么大声干吗,怕别人不知道她就是那个唱不像却又来唱的人。
赵子竣看了看周围,凑到她耳边,“放心,我帮你跟人说好了。最后节目组要从失败选手挑两个进入下一轮,有个30秒清唱,你想好唱什么。”
这…走后门?!
“别怕,”赵子竣做了个搓手指的动作,“有钱可使鬼推磨。一会进去,当着那么多人你可得有点样,别哭哭啼嘀的输不起,明白不?”他推着俞祈安进了场,低声喝道,“笑。”
俞祈安估计她笑得比哭还难看。
那啥,从前择校生是分不够钱来凑,比赛也有?
嘴快的胖子告诉俞祈安,吴望也唱砸被淘汰了。他惋惜地说,“你俩怎么回事嘛?明明节目组挺看好的两选手,只要你们不出大差子,这场准过。别问老哥我怎么知道,老哥我就是有这眼力劲。”
俞祈安意外地看着吴望,他面无表情。可依他平时的水准,不可能啊,难道是想陪她?
不可能,俞祈安打住这念头,做人不能太自恋,自恋会变马桶盖。
怎么办,她纠结地想,走后门,这不是挤掉别人的机会吗?
纠结着节目就到了最后,还没等她想好怎么着,麦又在手中了。
俞祈安向前一步,灯光打在身上,眼前是评委,还有观众,身后是竞争对手。
怎么选择,是好风借我势,能走多远就走多远,不管风来得是否正当?还是,各安其命,老实承认自己不是这块料?
她必须立刻做出选择。
☆、泪与笑
像一棵菜一样站在这里,呈现自己给别人看,忍受无情的评论和挑选。
但是,通往名利从来没有捷径,想得到必须付出。
几乎在一刹那,俞祈安闪过无数念头,又什么都没来得及想。她没有选择的余地,既然在台上,必须按舞台的规则行事。
她只有三十秒。
俞祈安以陈述的口气唱出第一句,“我是一只小小小小鸟。”
吴望说过,唱歌的人有股不管不顾的疯劲,才能豁出去闯自己的路。
俞祈安在选择唱赵传的这首歌时,已经反复把李宗盛写的词从头到尾默背了几遍。有两句歌词特别刺痛她的心,“世界是如此的小我们注定无处可逃,当我尝尽人情冷暖当你决定为了你的理想燃烧,生活的压力与生命的尊严哪一个重要。”
她是平静,无依无靠的孤女。这个世界有70亿人,可是爱她的有几个?她只能用自己的双手努力抓住每个机会,因为它们稍纵即逝,不会再来。
还有比这更能形容她的处境的句子吗?“想要飞却怎么样也飞不高。”
最底层的生活,退无可退,寂寞冷清,她那些苦心经营友情的日子,“我寻寻觅觅、寻寻觅觅一个温暖的怀抱,这样的要求是不是太高?”
俞祈安暗暗吸口气,重复第二段,“我是一只小小小小鸟。”
唱出所有的无奈,她只是个普通人,“想要飞却怎么样也飞不高。”第一遍唱时俞祈安用的是主歌的音高,这次用的是副歌部分的,“不高”两个字的音音足足跳升了八度,但高音区的清亮真声让台下人为之一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