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雨松在开车,眼都没往她那边转,“你说呢。”
她低下头,头还在痛,不想跟他辩驳。昨晚他要代她喝酒,被她拒绝了,可能还在生气。她明白他不喜欢当时那种场景,也明白他是心疼她。但有什么办法,在那个时候她已经成为别人想放倒的目标。不管有谁想代她喝,喝了也是白喝。最快的解决办法就是如他们所愿,速战速决地倒下。
冷不丁他问,“犯得着吗?”她不喝,他们又能拿她怎么样?牛不喝水都不强按头,何况她是人。酒桌上的话何必当真,辛苦费的信封都拿了;如果他们要色,后面也安排好了,自有专职出卖色相的人做好余兴节目。为什么要当别人取乐的对象?
昨天吐的次数太多,周桥张嘴就觉得喉咙像被刀割过,生生作痛,“有句话说,得罪谁也不能得罪小人。我又不是没醉过,凑个趣热闹场子面。”她故作轻松抬起头,“你看,睡一觉起来我好好的,什么损失也没有。”
秦雨松没被她说服,脸拉得很长,“如果,我是说如果,下次有人提出的要求是陪他,你也凑个趣?”周桥笑道,“除了你之外,没人提过这要求。”秦雨松飞快地转过头,给了她一个怒视,干吗拿他俩之间的事去和那种人做比较,哪怕是开玩笑也不行。
周桥勉强才挤出的笑脸,全是为了照顾他的心灵,谁知他不但不领情还发火,不由得鼓起来的劲都消了。脖子仿佛快承受不了头的重量,她恹恹地靠在椅背上,这让秦雨松更恼火了,“你不能说点我想听的吗?”周桥呆呆地看着前方,“说我以后再也不喝酒了?不可能,到了类似场合,该喝的我还是会喝。你不也这样?”
秦雨松叹口气,“我是男人,醉了也不会吃亏。”
周桥托住头,听他自言自语,“我不明白你是为了什么,赚钱的方法多得是。你这笔钱投三分之一到房产,三分之一到信贷,三分之一存银行,也够花的了。平常你开销也不大,有十个你我也养得起。你说你是为了什么?每天做个美容泡个澡,爱旅行的满世界跑,多好。”
周桥截住他的话,“那种生活我有过,但是对不起,不适合我。”
秦雨松说,“你来说,为什么要这么辛苦?”
从哪里说起,周桥的思绪飘到很久以前。那时她刚毕业,在家人安排下顺顺当当进了设计院,是徐韬把她叫出来,“我不想过一眼看得到头的日子。趁年轻我们闯吧,不成功也无所谓。不闯我不甘心,我不想一辈子在别人手下干活。”最初她也没什么雄心壮志,抱着闯到哪里是哪里的心态往前走。直到有天,她领着新人沿公司走一圈做入职培训。在他们惊叹的眼光里,她才发现,不知不觉中他俩真的做出番称得上是“事业”的东西。
没想到的是,她变了,同时徐韬也在变,他开始沉湎于各种游乐。
也许,只有物质才是宇宙间不灭的东西,她长长呼出口气。
秦雨松敏锐地抓到她眼中的泪光,“在想什么?”
她摇了摇头,“我喜欢对着厂房和工人,看他们在我指挥下井井有条地干活。每天到办公室,不需要担心如何打发时间,因为源源不断会有事来找我,而不是我苦思冥想去找事做。”说着、说着她腰背挺直,“也许你觉得我说这话是小看了你,但真的,做老板和替别人打工完全是两种生活。我是做选择的人,而不是被决定的人。即使劳心费力,甚至遭遇到种种不愉快,至少我知道我在为自己付出。”
她的话结结实实打在他心上。从没有哪刻像现在,让他更感觉到和她之间的距离,即使他们有以后,她也没打算让他带着她走。苦意弥漫在嘴里,他说,“除了工作,你还可以有些其他的乐趣。”
她沉默不语,他在瞬间明白了她的意思,她有工作,已经足够。
对她来说,他可有可无。有当然好,但是没有,她从工作中得到的成功的愉悦,也足以掩盖过其他的缺失。
他说,“我们分手吧。”
她安静地反问,“你确定你要?”
他费了很大的劲,“是的。”他不能忍受永远做等候的替补,与其越陷越深,不如亲手割断。
秦雨松以为周桥会挽留,但她点头说好。
怀念
为应付检查工地停了两天,周日正常开工。周桥去看了看,葛小永在。她放心地回去休息,但走到路口时停下了脚步。工地四周是已拆迁但还没平整的土地,春天来后野草长到有半人高。在这些草边,几丛杜鹃开得繁花似锦,深红色的花瓣铺天盖地。
天空很蓝,是难得的好天,不远处白鹭结伴,飞起又落下。风拂过脸上,温暖得像有情人的叮咛。她想起去年春节后有个阳光灿烂的日子,晒过的被子很香,他轻手轻脚地上楼,在床边坐下,替她拉好被角。
这会的他,差不多快到高速出口了吧?
周桥回到旅馆,把窗户开得大大的,任风吹进房里。她钻进被窝,酒精的余威仍在作祟,没多久就昏睡过去。再醒过来天已经黑了,葛小永打电话来问要不要出去吃晚饭,她犹豫片刻,决定还是去填饱肚子,免得半夜饿得辗转反侧。
葛小永还叫了上回陪秦雨松去医院的那个同事,小程。三个人点了三菜一汤,等上菜的时候他俩一直在聊昨天的环评会。小程问,“应该能通过吧?”周桥心不在焉地听葛小永告诉小程,“按惯例专家会提出修改意见,然后我们把按他们意见修改过的报告交上去,这项工作就完成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