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应他们的是几声清脆的犬吠。接着传来赵春桃的声音:“程醒言,是我啊。”
程醒言有些茫然,他摸了摸褚晏清紧绷的脊背,小声安抚道:“怎么了?是我妈,不是别人。”
眼见褚晏清从应激态中慢慢松懈下来,程醒言先理了理上衣的褶皱,才敢动身去开门:
“妈,你怎么来了?”
赵春桃瞪他一眼:“我怎么不能来?你上次说又换回原来的出租屋了,我和你爸就要来看看,一直没抽出空闲时间。”
程醒言回避着母亲的注视:“……我也说过不用来啊。我好着呢。”
“拿去,给你带的冻馄饨和墨鱼片。我等会倒要看看你冰箱里还剩什么,不会都是碳酸饮料吧?”
赵春桃还没换好鞋,小柯基率先飞进屋里,已然扑到褚晏清的腿边,动作熟练地向他作揖求食。
都怪褚晏清每次给狗贿赂太多吃食了!程醒言大感不妙,赶忙将狗拎起来抱回赵春桃身边,赵春桃则往小柯基的颈后掐了把当作惩罚:“橙皮不准打扰别人休息,太没有礼貌了。”
“抱歉,它就是对陌生人好奇,不会咬人的。”赵春桃的目光在屋内游离一遍,最终定在褚晏清的面上,“你是程醒言的室友?以前你们也一起租过房子吧,看起来挺眼熟的。”
褚晏清不是第一次应付程醒言的父母抓包,就顺着赵春桃的意思接话:“是的。阿姨您好,我是程醒言的室友。”
赵春桃略微点头:“你们一起住的时间也挺久了,谢谢你对程醒言的照顾。”
褚晏清也表现得从容:“没有,您客气了。平常都是他照顾我。”
“他前两年没跟你一起住,屋子都乱得跟狗刨过的一样。至少得谢谢你督促他收拾。”
程醒言听不下去了:“妈,墨鱼片应该放哪一格啊?冷藏还是冷冻?”
褚晏清明智地准备离场:“我去给您泡茶,你们先聊吧。”
“放冷冻啊。”不知为何,赵春桃连检查冰箱的兴致都没了,“不用,我马上就走。你们好好休息。”
程醒言暗自松了口气,又听见赵春桃问:“程醒言,你元旦会回家吗?你爷爷肺里的肿瘤又长大了,几次化疗效果也有限,现在必须住院了。你如果有空,还是回去看看吧。”
程醒言将那口刚缓和的气再度提了上来,“怎么早不说呢?我过两天就回去。”
“还不是你爸担心你忙。”赵春桃语气平缓,“还有,你交女朋友的事也和老爷子说了,他想见见那女孩子,就怕以后没机会了。刚好我和你爸也没见过,你就带回来让我们都看看吧。”
第41条戒烟要从娃娃抓起
程醒言喜欢逃避和拖延,是本性如此。据他总结人生经验,大多数事拖着拖着就自然有结果了,何必人为加速解决过程呢?虽说顺其自然的结果有好有坏,但他的介入也不见得能把坏的变成好的。
就比如,他曾经明知道和褚晏清之间的嫌隙积重难返,也绝不会主动提分手。因为结果已经注定是坏,他宁愿在拖延中麻痹自我。
再比如,他也明知道他的工作环境和家庭环境不能同日而语。在娱乐圈,喜欢多人运动、毛绒动物或者某一人体部位等等都不算稀奇,喜欢同性算什么,他从没觉得被谁歧视过。在他家中,老一辈对同性关系可没那么习以为常,顶多够得着尊重,离接受还远得很,他就迟迟没有坦白。因为结果也注定是坏,他不可能改变取向,父母也不可能平静接受。
这样看来,他能主动想办法把褚晏清这块破镜拼凑齐全,简直违抗本性且违背常理。如果刻意去回想,程醒言也记不起来他到底是怎样下定了决心。总之他难得努力让结果由坏转好一次,他应当格外珍惜如今的结果,不论其他任何人持任何态度,他都不可能和褚晏清再次分开。
程醒言思绪飘得有些远了,直到褚晏清叫了他的名字,他才在露天停车坪的边角找见对方的身影。不能怪他眼神不好,褚晏清倚在涂黑漆的车前盖上,裹了身纯黑色大衣,身形几乎隐没在烟雾和夜色中,只剩寥寥几笔清峻的线条。
程醒言走上前,先夺过对方唇边的香烟,“不要抽烟了。”
“怎么?”
“担心你和我爷爷一样得肺癌。”程醒言掐灭了零星的火点,闷闷道,“现在我和我爸都在戒烟,你也一起吧。”
褚晏清本在观测柏油路面划定的车位线,这时将目光收了回来,落到他的眼角,“二手烟也致癌,那我就戒了吧。等会买几盒薄荷糖代替提神。”
“你怎么总是要提神?实在累就该休息。”
汪导执导那片子刚拿到公映许可证,正加急推进下一步的技术审查,褚晏清是从公司赶回来的。程醒言猜得到对方昨晚没回家就等于基本没睡,立即警觉起来,伸手摸了摸褚晏清的额头,温度冷得像结了层冰壳。冰壳还遮掩了血色,面上有几分苍白。
褚晏清笑着说:“不累,但是很冷。你非要我把火灭了,现在更冷了。怎么办?”
程醒言连忙将对方往前拽:“是你这身衣服太薄了,只有美学价值,没有实用价值。赶快进超市,进去就不冷了。”
褚晏清没有采纳他的建议,反而在他身后拖拖拉拉地不愿意动弹。程醒言有点着急,于是用了几分力气,褚晏清便从他身后抱过来,以禁锢的姿态将他捂在了胸口间。
褚晏清呼出的气息落在他脖颈间,温度同样偏低:“意思是让你冒充暖水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