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也是投资方的要求?”
“不然还能是我的吗?”褚晏清面上并无多余的神情,“对了汪导,让摄影组的程老师出来找我一下,有工作安排。”
褚晏清决定去摄影棚外透透风。此时已经是春末夏初的天气,脊背间冷汗风干一层后竟也觉得冷,仿佛这种寒冷并不来自外界,而是从身体里自行滋生出来的,等寒意渗透入胃脘里,钝痛感也随之抽搐起来。
褚晏清下意识往疼痛处重重抵上去,压迫力度又好像导致了胃酸反流,喉间泛起早晨止痛片磨碎后的苦涩味道,看来这团脏器消化能力实在有限。
有导演施威,程醒言果然磨磨蹭蹭地出来了,“导演说你找我有工作安排,有什么事么。”
褚晏清挺自然地将手臂从上腹间挪开了,“安排你陪我吃午饭。”
“干脆安排我给你拍遗照得了。”程醒言早有预料他不会有什么正经活,“这片子你做制片人?别告诉我是巧合。”
褚晏清顾左右而言他道,“今天确实挺巧合。刚来就看见你在偷偷找新的小炮友,提醒你最好认真工作。”
“不然还能找你吗?”程醒言和他用了同样的反问。
“别生气,前几天拍摄手续出了些问题,得跟审片的那帮人喝大酒,没时间陪你。”
程醒言快要把“这是什么语气,我们已经分手了”写在脸上,所幸没真说出口,“挺好的,你不来陪我我挺高兴的。”
“所以今天陪陪你,中午想吃什么?”
“我答应了要和摄影组的同事一起吃,你这种领导去耽误大家兴致,褚老师。”
褚晏清胃里刺了一下,半认真半玩笑道,“你不陪我,那我可不吃了。”
程醒言认真问:“你是喝飘了还是脑子有病?”
褚晏清最后独自回了车里。
他这段时间胃疼挺频繁,可能是上次发病时的呕吐伤到了肠胃,也可能仅仅是焦虑的躯体化症状,他并不清楚。唯一清楚的是止痛片对胃疼无效,吃了比不吃更难受。
有效的止痛办法还得靠外力压迫。褚晏清将抽动的脏器抵在方向盘间,姿势并不舒适,他想要蜷着休息片刻,但刚瞌上眼,困倦的黑雾便从四方袭来,等醒来时还真错过了饭点。
褚晏清下午约了脊椎的定期检查。
他成年以后这病其实控制得还行,除了早晚间会疼,没出现什么骨骼变形趋势。比高中时候是好太多了,那会要买药还得厚着脸皮跟他爸要钱,给不给则看对方心情如何,他没钱去看病时一度以为自己会残废,所幸也没有。
所以下午检查流程还算简单,只需要抽血和做核磁共振。褚晏清估量着没大问题,抽完几管血却越发昏沉,走到病房外时步伐都在打飘,视线被收得很窄,差点没找着核磁共振的科室。
褚晏清被迫在走道独自停留了片刻,脊背间又有寒意阵阵袭来,很不好受,他意识到还是尽早完成检查回家合适。
褚晏清不是第一次做核磁共振,都是十几分钟的流程,只有这次异常漫长。密闭空间将身体禁锢得严严实实,很快从四面八方涌来混沌的噪音,火警警报声,父母争吵时的尖叫声,冲刷呕吐物的流水声,老化抽烟机的排风声,电车驶过屋顶铁轨的轰鸣声,玻璃窗迎击台风暴雨的沸腾声……不间断往耳膜里扎。
褚晏清心跳夹杂在噪音中咚咚作响,他必须迫使自己停止联想,否则快要窒息了。检查结束后他头疼欲裂,五脏六肺仿佛搅碎了,他勉强弯腰伏到床边,控制不住开始生理性的干呕。
胃里几乎是空的,他身形起伏剧烈,辛苦半天除了一点胃液没实际吐出来什么。医生倒是见怪不怪了,让护士去拿水和糖块,顺便给他踢了个垃圾桶过来。
医生等他平复些了,或者说攒不出继续呕吐的力气了,简要道:“留个家属的联系方式。”
褚晏清胃里依然发绞,根本没法自己起身,只能有些狼狈地蜷在机器旁边。他清了清声音回答,“家属都不太方便。”
医生态度坚持:“你情况不太好,下次领检查结果得让家属陪着。”
褚晏清无端感觉烦躁:“只是做检查而已,以前也没这么复杂,就我自己来不行吗?”
“那可说不准要不要住院。”
医生瞟他一眼,擅自将他的住院档案稀里哗啦往前翻了很多页,好像还真找到了什么,手指停顿在几年前的某页表格中间,“哦,你之前有登记过家属联系方式啊。这个程先生现在没换手机号吧?”
褚晏清视线里只剩很窄的一条线。他沉默片刻,重新低下头。
“号码作废了。我的意思是别联系这个人了。”
【作者有话说】
怎么会有人被同一个套路骗两次啊(震惊)
第5条雨天务必关紧门窗
褚晏清的检查结果要第二天才能出来,医生发觉他在低烧,可能是免疫力下降,身体里有轻微炎症,所以建议当晚留院观察。
为方便挂水,褚晏清将西服叠放在床头,临时换了医院发的条纹病号服。衣物单薄且并不合身,夜里温度烧上来了,紧裹着被子也阵阵发冷。比较碍事的是止痛片药效过了,后腰又涌起酸涩的疼痛感,一路升腾到肩颈的位置,整片脊椎跟年久生锈的机械链条似的,拨动一下骨骼接壤的缝隙里就会嘶嘶生疼。
疼痛通常要持续到明早,褚晏清没法入睡,也没法起身,索性继续给程醒言编辑消息。
不许摸其他狗狗:对不起哥哥,我忘了回你的消息了,刚结束今天的通告,感觉好累c:习惯就好,到时候正式开机了更累。你之前有拍电影的经验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