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浓绮含泪抬头,脸上还残余着惊惶之色,“可他是个小人!指不定同稷儿说了些什么,他以稷儿生父的名义,巧舌如簧博取稷儿的信任,竟哄得稷儿带他到了景阳宫来!说不定还往你身上泼了不少污水……
你不知道,方才稷儿质问我,他问我是不是他的生父见不得人?为何他对他的生父一无所知,胥哥哥,我……我都不知如何回答他,我实在觉得我怎么回答都不对。”
“而且方才若不是你阻止及时,刘元基会当众说出什么话来?
奸?奸什么?奸夫淫*妇么?若是让稷儿听了去,他会怎么想?呜……”
沈浓绮以往不是个遇事就慌的人,可如今当了母亲,此事涉及到她唯一的孩子,这才越想越害怕,终是忍不住,伏在周沛胥的胸口哽咽哭出声来。
周沛胥闻见她的哭声,只觉得一阵心疼,他抬手拭去她的泪珠,一下一下轻柔轻顺着她的背部,努力想要让她镇定下来。
“以我看,此事虽然凶险,可对稷儿来说未尝不是件坏事儿。
稷儿自小就被立为太子,周围连个争夺皇位的兄弟都没有,他没见过狼环虎伺的环境是什么样的,也不晓得与人夺食是什么感受,只一味被周围的人端着捧着,每个人对他都是一副笑脸,他自然觉得天底下的人都没有坏心,都可以信任……
正好在他初初经事的年纪,出了刘元基这档子事儿,他今后自然就知道什么是人心叵测、什么口蜜腹剑。”
他顿了顿,“至于他同稷儿说了些什么,稷儿今后怎么看我,我不在意,我的所作所为,皆无愧于己,无愧于心。他是个好孩子,今后会明白的。”
沈浓绮听他这么说之后,心绪稍稍平复了下来,吸了吸鼻子,红着眼睛又问,“胥哥哥,稷儿都是因为挂念生父,才被人教唆闹成今天这样……”
“既如此,咱们要不要干脆将你我之事,现在就直接告诉稷儿呢?”
空气静默一瞬,殿中所有的一切事物都顿住,就连案桌上的熏香炉里冉冉上升的线香,仿佛都停摆了半瞬。
过了半柱香的时间之后,殿中才响起了周沛胥经过深思熟虑后的回答。
“若是此刻稷儿十五岁,可以告知,可如今稷儿才九岁,还是…暂且再缓缓吧。”
虽然他未解释太多,可沈浓绮还是瞬间就明白了他的顾虑。
稷儿长到十五岁时,定然处事老练,心性也比现在成熟得多,说不定早已上朝掌政了。
若那时他得知二人之事,定然能理解他们当时的苦衷,体谅他们相爱的种种不易。
可他现在才九岁,正是探出稚嫩的触角,去摸索人情朝政之际,今日刘元基一事就足够让他内心受到冲撞了,若是匆匆告知,犹如火上浇油,说不定他一时接受不了,会陷入心魔。
沈浓绮想明白后,点了点头,算是认可了周沛胥的说法。
太和宫虽矗立在皇宫的中心地段,可这近十年来,因为众人皆知的缘故,宫婢太监们哪怕当差办事都要绕着它走,生怕沾了晦气。
今日,太和宫的太监正在百无聊赖地守门,竟远远瞧见了宫巷中走近了两位身姿绰约的宫婢。
这可是真真是老虎串门——稀客!
这太监正想着上前搭话几声,可定晴瞧清楚了来人后,心脏猛然漏跳一拍,忙躬身垂目,不敢再看。
沈浓绮带着袖竹徐徐走进了太和宫中,遣退完四周的宫人之后,这才朝太和宫正殿踏步而去。
刘元基早已被龙鳞卫五花大绑捆在了官帽椅上了许久,乍然听得响声,抬眼朝门口望去,只见沈浓绮穿了一身宫女装扮入了殿内。
刘元基立即剧烈扭动着身子,情绪激动地叫嚣了起来,“你这贱妇!竟还敢来见朕?!”
他那日被周沛胥的暗器所伤,虽还能说话,可伤了声带,嗓音嘶哑得犹如锯木之声。
沈浓绮眸光一暗,紧而嘴角泄出一声嗤笑,站定在刘元基身前,慵懒中又带着一声娇媚道,“皇上,臣妾来看您,您莫非不开心么?”
这语调是刘元基以往惯爱听的,此时此刻听着,却让他惊起一身鸡皮疙瘩,只感到毛骨悚然。
刘元基喘着粗气,眯眼警戒地着她,“你这贱人来这里做什么?是来瞧朕是如何落魄可欺的么?”
沈浓绮懒得再与他装腔作势,也不同他废话,目光一凛,问道,“你那日究竟还同稷儿说了些什么?你若一五一十同本宫说清楚,本宫愿意给你留个全尸。”
清汤寡水的宫女的衣裳,也遮不住她玲珑的身段,精致的眉眼间,尽是凌厉狠辣。
美若天仙,心如蛇蝎。
刘元基有那么一瞬间晃了晃神,然后开始低声闷笑起来,“呵呵呵呵,原来你是为了这个来的,你想知道朕说了些什么?…”
他猛然抬头,眼中带着疯狂,凌厉叫嚣着,“朕说你和周沛胥是一对私通的狗男女!
说他的生母淫贱放荡!说他的生父衣冠禽兽!说他是你俩苟合的产物,说他是个见不得光的私生子……”
“啪!”空旷的殿中响起一声脆响。
沈浓绮不常教训人的,方才挥下去的这掌力道不轻,震得手腕都了麻。
她轻轻按压着手腕,居高临下地盯着被打得偏过头去的刘元基,冷笑一声,“呵,你心中不忿?也是,你该不忿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