行令官道:“方才在佛堂,李少瑜倒是蒙翻了,可李少源进去搅局,赵宝如趁此溜了。”
“混账!无用!”李代圣忽而手拍桌案,震的瓷器杯盘哐啷啷作响。
李代圣抑着恼怒的轻声道:“我听二哥手下的人说,那小丫头手中果真有血谕,你猜,先帝最后想传位之人会是谁?”
行令官是他的亲随,一笑道:“当然是您。”
李代圣道:“这就对了,当初大哥拿本王是当亲儿子养的。既小皇帝是二哥的种,他伤心之下,当然会传位于我。
那赵宝如是个憨丫头,二哥当街斩王朝凤的脑袋以警天下,不许大家打她的主意,可她憨憨傻傻的,多惹人心疼?本王不能惹,总能逗吧,逗逗她,不定她就吐口,把血谕给本王了呢?”
他听说有传位血谕之后,一门心思认定先帝会传位给自己,碍于李代瑁才未敢轻举妄动。
今天好容易把宝如给哄来了,甜甜的糖果儿都备好了,只等小丫头上钩,谁知李少源横插一脚,全盘打乱了他的计划。
恰此时季明德和方衡二人要走,李代圣在门外还布了一局,竟未发现桌子上李代瑁的手谕已不见踪影,便后来追究起来,也以为是老太妃给拿走了,竟叫宝如给顺顺当当的逃脱了。
出了□□,野狐和稻生两个围着自家小马驹,正在跟别府的仆人们聊天,闲话。
宝如上前,踮脚在野狐耳边悄语了两句,野狐一听,立刻到□□东门上,交涉几句后进去了。
不一会儿,季明德和方衡两个齐齐从□□冲了出来。
宝如高高在小马驹上坐着,白衣红裙,微绞两只手,见季明德出来,远招着手。
季明德三步并坐两步扑至马前,圈怀扑至马侧,问道:“你可还好?”
方衡亦在,宝如脑中一片乱糟糟,也不说话,将那张信纸递给季明德,见方衡也凑了过来,小声提醒道:“论籍来衡量,你也是秦州仕子。”
季明德猛然闭眼,再睁开眼睛,将信纸递给方衡:“这是李代瑁的墨迹,并他的私章。”
方衡还不敢置信,愣了半天,抬头问宝如:“为何,既秦州仕子一个不录,那我等十年寒窗,四天考场苦捱,不过是自欺欺人?”
宝如亦在低头看季明德。那天在草堂寺,他忽而冲着胡兰茵和朱氏发怒的时候,应当就是为了自己的身世。他早知道自己是李代瑁的儿子,但显然亲爹不想让儿子上杏榜,儿子也不想认亲爹。
季明德圈马仰头扫视一圈,旁边云尼庵的墙头人影绰绰,两边皆是两丈高的青砖高墙,□□的方向有哨兵在向下瞭望,劫了太多的道,杀了太多的人,仅凭气息,季明德都能嗅到伏兵。
他见方衡一脸见了鬼的沮丧,一把拍上他的肩膀:“既你单人都能擒虎,今儿能否把宝如从这儿带出去?”单人擒虎,是他在芙蓉园给宝如吹的小牛。
方衡叫他一巴掌拍的往前扑了两步,忽而一声嚎:“我要去问问荣亲王,他连考卷都不曾阅过,连我等秦州举子的面都不曾见过,为何就要下道谕,将我等生生拒在杏榜之外?”
季明德再拍方衡一把,解了身上那件墨青色的绸袍递给宝如,露出下面深青色的直裰,轻笑一声:“小衡,今天你把宝如从这儿带出去,我保你今科一定能中进士,如何?”
方衡不信,哂笑:“就凭你?”
季明德将宝如抱下马,放座在旁边方衡的马上,抱上她的脸颊狠嘬了一口,哑声道:“乖乖,骑着方衡的马往东市跑,到了义德堂就不要出来,我一会儿上哪儿找你,好不好?”
宝如暗暗觉得不对劲,王府之外,满长安城最热闹的地方,季明德连她衲的袍子都脱了,这是要做什么?
她忽而尖声叫道:“明德!”
季明德已翻身上了自己那匹马驹,听宝如一声喊便回头,俊白的脸上,印堂突着冷玉般的乌青,两眼忽而扫过来,牢牢定在她脸上。
宝如道:“保重,我等你!”
季明德策马驹走了过来,手抚上宝如的唇角,哑声道:“人常言虎毒不食子,父杀子,子弑父,这是我生平第三次经历,你觉得我狠吗?”
既然特意传话给总裁卷,不准他进士上榜的人是李代瑁,那伏兵杀他的,自然也是李代瑁。
宝如圆睁着双眼,泪蓄了满满两眶,不敢摇头,怕泪要落下来。他若不狠,在这世道上又焉能活着。
季明德忽而一缏策上马臀,一声清响惊的各家袖手的奴才们都回过头来。
在青砖高砌的□□大宅之外,他纵马沿墙狂奔,随着马蹄的起伏,整个人躬腰马上,仿如蓄势而发的箭一般。
恰此时,对面云尼阉的红墙上忽而冒出一批弓驽手来,齐齐发箭,铁箭矢如雨点般向季明德砸过去。他一个鹞子翻身转到马腹靠墙一侧,小马驹身中数箭,仰天一声嘶嚎,踉踉跄跄跪扑在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