季明德两肩薄薄的黄尘,走在最前面,颇有些宠辱不惊的淡定。
身后一群锦衣招摇的纨绔们听说他还要在长安城闹事,议论纷纷,七猜八猜。都想知道他究竟打算闹什么事。
毕竟李代瑁太过严厉,最讨厌的,就是他们这帮纨绔,大家便见了李代瑁的车驾远远经过,都要贴着墙根儿窜,头一回听说有人不怕李代瑁,还大张旗鼓要在他的治下闹事。
恰似卤水点豆腐,一物降一物,李代瑁居然拿他没辙。
这就很有意思了。
黄尘踏过,尹玉卿和婆婆顾氏同车,远远看着一群锦衣少年跟在季明德身后,浩浩荡荡的队伍中,唯独宝如高高坐在马上。
偏她自来虽憨,却不是哪等没有见过世面的小家妇人,便一群男子跟在身后,也没什么怯意,圆圆的小脸儿叫春风吹着,正红色的通袖袄长长,白裙如莲随风。
李少瑜连比带划,不知在说些什么,她一双圆圆的眸子就紧盯着李少瑜,显然听的极为出神。时不时李少瑜一笑,她也抿唇跟着笑。
世间女子羞于见外男,为礼节故,便出门,也要戴方幂篱以遮颜面。尹玉卿咬着帕子,气哼哼道:“自幼儿还曾跟我们一处玩到大的伙伴了,母亲你瞧瞧,赵宝如混在男子堆中,竟连方幂篱也不遮,就哪么任人看着,恬不知耻,我们长安贵女的脸要叫她给丢光了。”
其实她心中酸的要死,毕竟怎么瞧着,宝如都是一幅众星拱月的样子。
顾氏本捧着本书,颤手将书扔在轿箱上,却是远远盯着牵马走在最前面的季明德。
却实有幅好皮囊,还有颗老辣深沉的心,贼智狡猾,无人能敌。一步步皆是险招,偏偏没人能拿得住他的短,像只滑不溜手的泥鳅一样。
她再回头看自己的儿子,挺拨如白杨,跃然马上,比之季明德,又是另一种俊朗,无论风度气派,与季明德比并不差什么。
不过一个外室子而已,若果真入荣亲王府,就要占去长子之位,顾氏心中当然恨。
可瞧他如今的作派,锋芒毕露,全然不肯收敛,顾氏觉得季明德的路不会走的长远,毕竟李代瑁厌他厌到骨子里,既他下令杀掉了一个,终有一日,这一个还得死在李代瑁手中。
她道:“爬的越高就摔的越重,且让他猖狂着吧。”
眼看错过,尹玉卿远远望着李少源,又道:“也不知道父亲为什么非得让少源去盯着季明德,难道他不知道,少源当初可是为宝如要死要活过的,如今这样,他俩旧情复燃了怎么办?”
顾氏又是柔柔一笑:“玉卿,你爹本是想让少廷去的,是为娘的建议,他才改让少源去。那季明德是个土匪,少源与季明德势必会起冲突,就势必会跟宝如生闲隙。
待他晚上回家,你待他温柔一点,他自然就会更爱你,明白否?为娘还等着抱嫡孙了。”
尹玉卿和李少源倒是圆房了的,可唯独有过一夜,打哪之后,他借口身上余毒未去,怕要生出不好的孩子来,从此再未同床过。
无论明面上还是私下里,李少源当初待宝如有多好,如今待她便有多好。可是夫妻不同床,终归她的心里就无法安生。
第114章吵架
“娘少源催要当初宝如写给他的那封信了我能给他吗?”想起那份信尹玉卿心中也在打鼓她其实很害怕怕那封信是假的是顾氏假摹来迷惑李少源的。
顾氏为一府当家主母,到底比尹玉卿更沉稳,温声道:“莫怕明日你就把信给他,信便有什么问题,倒霉的也不是咱们。”
回到曲池坊还未进院子便是一股焦糖香暖暖甜甜。
李少瑜自觉占了正房,命小厮从旁边胡市上叫来酒与菜又请了几位胡姬回来与他的那几位纨绔兄弟连吃带喝将季明德一间小院子活生生闹成了个娼寮。
李少源指挥官差们散开之后便抱剑站在正房檐廊下低眉下一双眸子深深,定定望着西屋闭合的窗扇。
宝如叫李少源这般盯着如坐针毡,时不时抬头觑一眼季明德他拖了那块青砖来正在砖上蘸水书字。
他眉眼瞧着平常,唇角微有些上翘,似乎是在笑。但这并不代表他真的高兴,他杀人的时候,笑的那才叫一个欢了。
酝酿了许久,宝如低声为李少源开脱:“他是官差,奉的也是父命,并不是有意要盯着你的。”
季明德轻轻唔了一声:“不过今日,放了榜他自会走的。”
隔着窗子,外面一个官差问道:“大人,您也盯了半天了,要不出去到马车上歇会儿,小的们替换你盯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