蒋西池沉默着,许久,终于艰涩地开口。
阮凌凡的去世,在他的记忆里,已没能留下太深刻的印象。
他只记得世界顷刻之间就改变了,他对吃饭、洗澡、睡觉这些最基础的诉求,渐渐不能第一时间得到满足。
痛苦之后,蒋家平把最多的精力投入到了工作,开始无暇操心他的生活,就把他放在了姑姑蒋家莉家里。
姑姑和姑父都很随和,两人也很恩爱,是从大学就在一起的模范情侣和模范夫妻。
但是好景不长,那看着谦谦有礼,温润如玉的姑父,居然在外面找了别的女人。
扯皮了一年之久,姑姑还是被迫离婚。
那之后,她就有些变了,有时候怔怔地发上一整天的呆,有时候又疯狂地购物、做菜、健身。
最多的时候,是她抱着他,喃喃地说:“西池,西池,你被抛弃了,我也被抛弃了,今后,就只有我们相依为命了……”
那两年的时间里,蒋家莉对他极其依赖,她时不时发火,痛哭,要他哄小孩一样地来安慰——他仿佛与她调换了身份,他成了她的监护人。
与此同时,最开始单纯的拥抱,也渐渐变得不再单纯。
变成了隔着衣服的抚。摸,变成了把他放在她大腿上的,不再隔着衣服的抚。摸……
他懵懂不知,只是觉得这样似乎不好,他觉得不舒服,可又不敢反抗,也不敢向任何倾诉。
终于有一天,蒋家莉洗过澡,去他的床上躺下。
她解开了衣服,捉住他的手,往下去,她说,“西池,你安慰姑姑好不好?姑姑很痛苦,姑姑除了你,什么人也没有了……”
那一天,在他的记忆里,是潮湿的,腥膻的,肮脏的。
那之后,他就染上了时不时想要洗手的毛病。
他自己偷偷看了一些书,终于明白这件事是何等的畸形。
在蒋家莉第二次提出这样要求的时候,他大骂:“变态!”
蒋家莉惊骇,一巴掌朝他扇过去。
和她一丁点儿的肢体接触都让他感到恶心,他觉得自己全身遍布细菌,他想去洗澡。
蒋家莉一把将他拽回来,又是一巴掌扇过去,“你们这些方恩负义的东西!你们都想离开我!”
他一口咬伤了她的手腕,才从她家里逃了出来。
他不敢告诉任何人,尤其蒋家平。
他只有一个念头,他得离开,到安全的地方去。
于是他报了整个市离家最远的青野中学。
方萤睁大眼睛,眼泪放了闸,“这个人渣!我要去杀了她!”
蒋西池声音哑得几乎听不清:“……你觉得我脏吗?”
“你不脏!你没有任何错,错的是那些真正肮脏的大人!”方萤泪眼朦胧地去拥抱他,心脏仿佛被人剜出来了一样难受。
她欣赏的,喜欢的,保护的少年,原来是从地狱里挣扎而出。
远离了蒋家莉,蒋西池觉得自己渐渐在康复,尤其遇到方萤之后。
大抵都曾陷在绝望而不见天日的深渊,他对方萤有一种天然的亲近。
这种亲近,顺理成章地,发展成了喜欢,成了想要跟她一生一世的决定。
而就在这个时候,他发现自己其实并没有康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