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温林真等着饭点过去才从金毛家离开。期间他手机里积累了多通来自家中的未接来电，有老爸和老妈，也参杂着一两通周玉清的电话。前二人应该是打来骂他的，后者周玉清还算得上真心实意关心，也可能是要问他晚餐的肉能不能让给自己。
周温林叹了口气，肚子适时地发出一声咕噜，他滑着未接纪录，周以珩甚至连讯息也没发过来问他。
也不晓得他哪里得罪对方，从某天开始……也不是某天，周以珩本来就挺冷漠的，只是后来变得对他更加漠不关心而已。
周温林还挺喜欢哥哥的，虽然总会被拎出来作比较，优秀的哥哥和吊车尾的弟弟。
这么胡思乱想，脚步已经停在巷口那家杂货铺，这时间老太太忙着打烊，生锈的铁门发出一两声刺耳的噪音。
没多久前方亮光随着杂货铺关店一同熄灭，这破小区在天色沈了下去后还是挺渗人的，一路统共没几个路灯，昨日坏了俩，现在只剩一片看不到尽头的黑。
周温林心里发毛，脚步不自觉加快，他甚至跑了起来，一溜烟转过几个弯，突然被人一把抓住手臂，沿着来人体温攀上来的恐惧，他的肌肤起了一层鸡皮疙瘩。
“谁……”他艰难地从喉咙挤出声音，下一秒拳头便要挥过去，哪怕对方是个变态，他也是个快成人的青少年了。
不过这些恐惧在那人出声后便化作了云烟。
“温林。”周以珩淡淡的嗓音擦着脖颈过去，温热的气息流连在身边，两人紧绷的肌肉瞬间放松。
周以珩松开周温林，看对方缓缓回过头来，方才眼底盛着的惧怕还未退干净，眼眶湿润的像是受到多大委屈似。
“哥。”周温林吸了吸鼻子。
“我吓到你了吗？”周以珩感到抱歉，他注意到周温林的表情，抿了抿嘴，想安慰的手无所适从僵在半空中。
安慰最后也没降落到周温林身上，反倒是他更主动一些，勾起周以珩手臂，半个人的体重压到对方身上，这一路走得黏黏糊糊。
又绕过一个弯，前方才迎来了亮光，从一片漆黑走到灯光下，橙黄黄的暖灯洒在二人身上，他们经过，拖着长长的影子回家。
踏进家门，玄关灯迎接着二人亮起。
至此时，周以珩才发现周温林的模样，半张微微发肿的脸，以及嘴角渗血的伤口，更糟糕的是当事人似乎不自知，扯着他就要往前走。
“小林子，你还知道回来－－”老妈河东狮吼的骂声从厨房里传出来。
周以珩蹙眉，脚步停在原地没动。
周温林拽不动他，回过身来，松开动作，双手举在胸前，语气带着几分歉意，“抱歉啊哥，我下意识……”
“不是。”周以珩打断他，目光扫过一边柜子，连个什么能遮的东西都没有。要是放任周温林这么进去，下一场家庭大仗又得到来。
老妈没给他们打掩护的机会，唠叨声越发接近。
周温林在原地茫然，看周以珩修长的手指扯着外套拉链向下，薄外套被脱下来，有风擦过耳畔，视线被一片漆黑遮挡。
周温林被困在周以珩的外套里，他伸手不见五指，像无头苍蝇那般拼命挥舞，整个人急得团团转。
老妈走到玄关边看他这副模样，语气尖酸刻薄：“你又在搞什么小把戏？”
“不是啊，妈。”周温林委屈地抗议，终于逮着外套一角要拉下来，刚见着点光，又被一只手拍回黑暗中。
“妈，我去给温林热饭菜。”周以珩说，他一手压着周温林就要探出来的脑袋，搂着人往厨房里带。
有了周以珩这句话，被打断的老妈自然没往下唠叨，对周温林啧了两声后，转头进了客厅和老爸一块看电视剧。
厨房餐桌上只剩周玉清一人，几个盘子几乎见了底，特别是她面前那盘糖醋排骨，被啃得只留下点碎渣子。
周温林终于从外套里挣脱，刚探出脑袋，大眼睛对着周玉清油亮的双手，叫了一声：“哎，我也要吃，你怎么都给吃完了。”
“还有啊，这里这里……”周玉清鼓着腮帮子话说不清，指了指那点碎渣子。她擦了擦手，又从橱柜里摸出来碗筷放周温林面前，一系列动作做完，对着周温林眯起眼，小声道：“你脸怎么了？和人打架了？”
“我脸怎么了？”周温林听着她的话，抬手摸了摸右边脸颊，疼痛感不太强烈，但仍是有些许发麻。
他发出嘶的一声，急切的目光去追周以珩，问道：“哥，我帅脸破相了吗？”
周以珩端着几个盘子忙热菜，只回头淡淡扫他一眼，就道：“没。”
周温林松了口气，接过周玉清递过来的手机前置镜头，见自己一张帅脸仍旧完好，就是嘴角破了点，当然这样更凸显他的男子气概。
片刻过去，一桌子重新热过的饭菜飘出香气，周温林饥肠辘辘的胃又传出叫声，他已经饿到极限了，伸长着手去夹对面的玉米笋。
周以珩从炉子前走出来，把最后的热汤也上桌。
无人的角落里，周玉清又一次偷偷摸摸啃起排骨，那嘴角和手指都是犯罪证据，她感觉一抹炽热目光落下来，一抬眸，见周以珩盯着自己。
周玉清讪讪收回手，油腻腻的手指在纸巾上胡乱擦了几下，她站起身，作投降姿态，说道：“知道了，都留给你弟弟。”
周以珩点了点头，看着周玉清出了厨房，他转头又往冰箱里翻箱倒柜。
冰冰凉凉的袋子塞进周温林手里，周以珩：“你脸冰一下，明天会肿。”
周温林早吃得稀哩呼噜，学着周以珩的动作把冰袋贴在脸颊边，透心凉的感觉顺着皮肉打进大脑，顿时感觉十分清醒。
清醒过来的周温林又夹了几道菜，白饭早见了底，他却有要将这一桌子扫光的架式。埋头吃了半会，余光见着周以珩也要走，此时的他中气十足，喊了出声：“哥。”
周以珩掀开帘子的动作顿了顿，回头看他。
“去哪？”周温林问。
“读书。”周以珩说完，头也不回地走出厨房。
周温林看周以珩消失在走廊的一片黑暗，他重新提起筷子。同时挂在椅背的外套掉下来，他弯下腰去捡，把体温散尽的布料揉进怀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