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先帝还在,今天又是如何一番局面?
在这两年中,段岭学到了太多,甚至连父亲的反对者的论调,也可以平常心视之,打了这么多年仗,军队源源不绝地送去北方与外族jiao战,旷日持久,打了辽,又来了元,他看到了父亲的丰功伟业,且对他的崇拜之qíng未有丝毫改变。
但他也看到了一路上中原百姓的饥荒、西川的国力亏空,与江州的士族态度。
大陈需要像父亲那样的人,也需要另一个人,来维系这架日久失修的马车,令它不要再在任何冲击之下散架。
段岭开始懂了当年李渐鸿对自己寄予的期望,他叫自己为&1dquo;陛下”,不是一句玩笑话,他是他黑暗里的一盏灯,是他渡过茫茫长河的那艘船。父亲此生只能打仗,那是他的职责他的宿命,至死方休。
而自己的职责,就在这里,在纸上。
&1dquo;你总是看着他做什么?”武独的声音突然从西北角响起。
考生全部一顿,段岭一怔,没有人应答,也不知道武独说的是谁。
&1dquo;再看他一眼。”武独的声音在寂静的殿内回dang,&1dquo;莫要怪我拔剑了。”
所有人心脏狂跳,不知道会不会真的出现郑彦口中的&1dquo;血溅五步”,等了一会儿,武独不再说话,众人方继续答卷。
☆、第122章积怨
又片刻,四大刺客开始巡逻,各选了一条道,在案几旁走过。
殿试时间将近一日,接近正午时热了起来,侍女便挨个案几放上木杯,注满茶,并从托盘中取出点心,放在案旁。段岭口渴得很,却不敢喝。武靴在他身边停下,躬身放下一杯水,并将原本的水收走,段岭顺着那人的腿朝上看,见是武独,便把水喝了。
武独又倒了一杯,段岭不敢多喝怕憋尿,又提继续写,写着写着,竟已不知时间,沉浸于过往的回忆之中,那些时光里的久远印象,牧旷达堆叠在书房中积聚如山的奏折,逃亡时的百姓&he11ip;&he11ip;尽数扑面而来。
落,一转折,段岭的眼泪落下,滴在纸上,洇开了卷末最后一字的墨色。
他抬起袖子,擦了下眼泪,搁,吁了一口气,这份殿试卷子,仿佛耗尽了他毕生的力量。
那一刻他的内心安静无比,只沉默坐着。及至日头西斜,朝殿内投入一道金红色的光,第四次敲钟,内大学士前来收卷,段岭才如释重负,抬起头,忽然看到了蔡闫。蔡闫正坐在殿内高处,不知何时来的。
彼此相对,蔡闫正死死地盯着他看,段岭最初的震惊过去,恢复镇定,朝蔡闫微微一笑。蔡闫也朝他一笑,笑容里带着莫名的滋味。
&1dquo;各位辛苦了。”蔡闫说。
考生们又纷纷拜见太子,且是跪拜,段岭站在满殿考生中,与蔡闫对视。数息后,段岭一整长袍,毫无障碍地朝蔡闫下跪,拜伏在地。
&1dquo;平身。”蔡闫答道,便转身走了。
&1dquo;各位贡生。”太监道,&1dquo;请到侧殿内用过晚膳再行离去。”
蔡闫走后,殿内考生方彻底松了口气,段岭直接到郑彦面前去,说:&1dquo;郑彦,我有事求见陛下。”
&1dquo;武独已经说了。”郑彦说,&1dquo;稍后你们到御书房外来,我带你进去。”
段岭一扫殿内,又看见郎俊侠还未走,在与内大学士说话,便道:&1dquo;乌洛侯大人,有事相谈,晚生在长廊中相侯,请。”
郎俊侠仿佛略觉意外,段岭说完便先一步离开英和殿,进了殿后回廊。武独正坐在栏杆前喝水,等段岭。
&1dquo;去吃点东西?”武独问。
&1dquo;等会儿。”段岭答道,与武独并肩坐下。
&1dquo;考得如何?”武独见段岭脸色不大好,以为他考砸了。段岭却还沉浸在过往的回忆中,尚未出来,听到这话时,回过神,朝武独说:&1dquo;你说过,你要带我去很多地方。我想去邺城。”
&1dquo;去。”武独答道,&1dquo;我去收拾东西。”
武独没有问为什么,仿佛只要是段岭决定的事,他就全无条件地接受。
&1dquo;你不问我怎么动了这个心思吗?”段岭有点不安,问道。
武独答道:&1dquo;你能守住潼关,自然也能守住邺城。”
段岭却知道并非这么简单,上一次只是去杀人,保护住潼关是靠运气,自己虽曾经熟悉兵法,但要真正带兵上战场,却又是另一回事了,他还有点犹豫,武独便不说话,静静看着他,待他下决定。
这时间郎俊侠出来了,他沿着长廊走来,武独侧头,看见了郎俊侠。
&1dquo;他来了。”武独说。
段岭从思考中抬起头,也看着郎俊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