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贼胡好胆!”方才神射者大怒,随后吸气引弓再射一箭。
只听哚的一声闷响,策马上前的波斯胡骑勐然张开大嘴,一口鲜血就在马上喷出。
鲜艳的尾羽在他后背晃动两下后,人径直从马上栽了下去。
“三郎君神射啊!”迎春堡土墙上响起了一阵鬼哭狼嚎的兴奋叫嚷,士气瞬间大振。
而这位三郎君勉强挤出一点笑容之后,艰难的挪动了一下左腿,脚踝处用白布绑着的药膏历历在目。
“无妨,贼骑虽多,但万历城内的甲兵很快就能收到消息的,只要他们赶过来,咱们就安全了。”王六带着些许讨好的走上前说道。
这个三郎君虽然是他的儿子,但两人的关系,却有点微妙,因为这是他续弦带过来的拖油瓶。
其实,他两的关系,现在已经好多了,在没到河中之间,十一二岁的陈三郎觉得是王六抢走了他的母亲,对这个继父是十分敌视的。
但到了河中后,因为母亲去世备受打击的陈三郎,却在王六的鼓励下,父子两一同征讨附近的贼胡。
在多次肩并肩的生死之战中,结下了有些奇奇怪怪的父子同袍之情。
这支渗透过来的波斯骑兵有一百多骑,加上在本地找的带路党,一共差不多有接近两百骑。
而且他们装备很好,有四十几套锁子甲和五六十套更加轻便一点的河中皮甲。
这样的精锐骑兵小队,本来是准备渗透到更北边镇胡堡一带去的。
镇胡堡地处白水城与石国城的中间,地理位置更加重要,是白水城物资送往前线的关键要道。
且那里顽固信仰天方教的教徒很多,不像迎春堡这里还住着一些祆教徒。
因此若是有一百多精骑能到镇胡堡附近,在当地天方教徒的掩护下,足以对已经将大量军队调到前线的汉军造成很大的麻烦。
但是,他们行到迎春堡的时候,本来只是想休息一下,但不知道什么时候泄露了消息,被迎春堡巡检使王六抓住机会在凌晨打了一个突袭,损失了七八个人。
本来这也没啥,就当是大意了,绕开迎春堡加北上就是。
但迎春堡的王六在审问了被逮住的几个波斯人后,得到了他们要去镇胡堡的的情报,他立刻就意识到不能让这些波斯人继续北上。
因此,王六当机立断,在迎春堡以西通往镇胡堡的路上挂了三具尸体。
这三具尸体都是在凌晨突袭中,被王六等掳走或杀死的波斯人。
更让这些波斯胡骑百人长萨拉尔难以接受的是,这三具尸体都被穿上了女装,每具尸体的嘴里,都被塞了一块晶莹肥美的红烧佩奇肉。
三具尸体下面的木牌上,还贴心用突厥语写着迎春堡王伯克六个字。
给男人着女装,吃佩奇肉,这对于任何一个天方教徒来说,都是不可忍受的侮辱,是一定要用鲜血来洗清的。
特别是萨拉尔看着二十来个带路党怀疑的眼神,那就更没有选择的余地了。
本来两百人被二十几人突袭,还被吓得跑出去十几里远,损失了七八个人就已经很丢脸了。
现在要是被别人这么侮辱还不敢反抗,那也不用去镇胡堡了,因为到不了镇胡堡带路党就得跑光。
陈三郎转过头来看着他的继父,半晌才低声说道:“这些人不简单,你看他们的精兵都没动,至少有八十人上下,要是一起行动的话,就咱们堡垒这二十人,是抵挡不住的。”
说完,陈三郎沉默了一小会,才深吸了一口气缓缓说道:“我知道你在后院留了一匹快马,打起来后你就赶紧走吧,不要全部都死在这里了。”
王六惊喜的看着继子,随后欣慰的摇了摇头,“那是给你留的,陈老道就你一个儿子,你要是死了他就绝后了。
再说我要是自己跑了,日后到了九泉之下,怎么有脸去见你娘。”
王六有四个儿子,长子死在了凉州,次子夭折,陈三郎在眼前,最小的儿子在万历城求学,因此他是不会绝后的。
陈三郎的父亲也算是他昔日手足同袍,两人说不上多深厚的感情,但还是做不到看着老袍泽绝后。
“我伤了脚,使不得马镫,就算是跑也跑不远,没必要浪费一个逃生的机会,大人快去准备下吧。”
陈三郎还是固执的摇了摇头,但生死关头,似乎也想开了。
王六突然哈哈大笑了两声,拍了拍继子陈三郎的肩膀,“那就不用争了,你我父子并肩一起,就算是死,也死的英雄!”
“我看你失心疯了!”陈三郎愣了愣,随后轻骂一句,转过头不去看王六了。
王六也不管他,冲着身边几个汉人模样的甲兵招了招手,“贼胡扎手,看来他们要强攻了。
迎春堡离着万历城只有四十里,现在应该已经收到消息了,就算集结要费些时间,但一个时辰后怎么也该来人了。
也就是说咱们只要顶住一个时辰,就能活命。”
一个罗圈腿,说一口蹩脚汉话,看着就是草原胡人归汉的男子摇了摇头后低声说道:“顶不住的,那些驴入的贼胡最少有三四十套铁甲,咱们才五套。
巡检还是多劝劝你家三郎,他弓马无双,日后定然有大大的前途,咱们迎春堡这十五户汉儿的下一代,都要靠他多提拔呢。”
“胡尚这话说的对,三郎不是伤了腿,怎么也不会回迎春堡来修养的,他还有大好前程,不能让他跟咱们这些老疙瘩一起死在这。”
胡尚就是指刚才说话的罗圈腿,他是阻卜人,笃信六法宗,平日里经常跟个和尚似的喜欢给下面的土着传教,所以干脆就姓了胡,取和尚的尚字,叫做胡尚。
王六看着远处继子陈三郎的背影,摇了摇头有些无奈又有些自豪的说道:
“不用劝了,他不会走的。陈老道的种,又是我王六教出来的,干不出来丢下袍泽自己跑路的事!”
说罢,王六看着胡尚说道:“把堡中所有的男人的都征召上来,再把他们家卷都关到粮仓里面去,给柴火上浇满火油。
告诉那些男人们,谁敢不拼死作战,城破之前一定把他们全家都给烧成灰。
若是守住了堡垒,全家免了秋税,伤了的老子给钱给粮当抚恤,死了的老子把负责把他们儿女养大,给他爹妈送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