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长归面无表情,即使吸引人,也再没人贸然打扰。
坐了约莫大半小时,午夜来临,舞池里热烈扭动的人群自发退散,伴随声声欢呼,舞池升高,边沿升起铁柱牵绳,俨然成了个不伦不类的拳击擂台。
白长归皱眉,他是第一次来地府,并不知道这里每周末午夜十二点会有拳赛。
酒吧的拳赛,明面上是娱乐表演性质,只要给钱便能上台挑战拳手,赢了十倍奖金,虽说点到为止,但从未有人真能毫发无伤的从台上下来。
拳手一登台,酒吧里热烈气氛突破天际,三回合下来,没有一位挑战者能赢当夜这位凶煞,狂欢高涨,拳手站在台上振臂嘶吼,自认所向披靡。
白长归注意到,弟弟同学中有个男孩悄悄溜到吧台,随着他与服务生侧身交谈的姿势,手底下一叠钞票已经推了出去。
白长归皱眉,已经有了不好预感。
果不其然,未等那男孩溜回来,主持人已经欢呼,“让我们欢迎下一位挑战者!c45桌的贵宾,白少起先生!”
被同学团团围住的白少起愕然,未及反应,身边同学和服务生已经将他拱出位置,兴高采烈往台上送,白少起晕头转向,却也知道台上的凶煞不是好惹的,连连摆手拒绝,“我不行的!我不行的!”
旁边同学不依不挠,拽胳膊抬腿地要把他往台上推,都等着这位矜贵公子吃苦头,最好能受一身皮肉伤,他们才心理平衡。
围观群众纷纷起哄,白少起抓住拳台上的围绳,蹬脚踩在边沿,无论如何不肯上去,可双拳难敌四手,不知是谁扛起他双腿,一顶身便将他掀进了擂台。白少起爬起来,先前被灌了太多酒,脚步不稳,只能四脚朝地趴在围绳上,翻身想要下去。
拳手不等他,见着这白斩鸡一样的小朋友,摇头摆尾走过来,拎住他后背衣领,手腕一甩,白少起被轻飘飘扔向斜对角,后脑勺撞在栏杆上,撞出一片盛世金星,连哼都哼不出声了。
白长归分开人群快步走向擂台,手腕袖扣已经解开,弟弟小他十岁,是全家的心肝宝贝,别说撞了脑袋,哪怕蹭破点皮,白老太太都得拿他是问。
白少起趴在地上艰难起身,斜下里,一只素白纤长的手忽然伸出来,紧紧捏住他撑地的手腕。
“你叫什么名字?”手的主人轻声询问。
白少起抬头,半晌才看清眼前是个女人,头发短短全梳到脑后,露出一整张白净脸庞,明明是个风流倜傥的大背头,嘴里叼的烟却熏得他眼花缭乱。
“白……白少起……”白少起支支吾吾答道:“……我叫白少起……”
女人又问:“你是独生子吗?”
白少起疑惑,却乖乖答道:“我还有一个哥哥……”
女人点点头,将烟头碾熄在侧边钢柱上,接着抓住围绳,长腿一蹬,旁人还未看清,她已经敏捷翻上拳台,对早不耐烦的拳手微微一笑,“别急,我替他打。”
女人穿着熨帖笔直的白衬衣黑西裤,燕子领外系着黑色绸缎领结,腰上还绑着同系腰封,外套早不知扔哪去了,她长身玉立,像是刚从谁家宴会里偷跑出来的翩翩王子——还是个极好看的女王子。
台上台下一片哗然,不少人认出来者的身份,惊愕片刻后爆发出响亮喝彩。
女人名叫薛静柔,是酒吧老板,因为酒吧被唤作地府,这位女老板便当仁不让成了女阎罗。对于女阎罗,旁人是不敢招惹的,除却她有钱有势望而生畏,手脚上的功夫更叫人避之不及。
对于这个女人,拳手早没了起初张牙舞爪的气势,“静姐,自愿报名,你替他出赛,这不合规矩吧?”
薛静柔混成了女阎罗,女阎罗年纪轻轻成了所有人的姐,天长地久,便再没多少人记得她叫什么名字。
薛静柔扭了扭脖子,笑起来的模样七分邪气三分真挚,“他还未成年呢,我们是遵纪守法正规娱乐场所,自然要替国家维护未成年人权益。”
台下哄笑。
薛静柔站在聚光灯下,却是背对了白长归,他皱眉打量女人背影,隔着距离想要确定她的身份——有人叫她静姐,她甚至知道白少起的真实年龄。
那个名字,几乎已经抵在白长归舌尖,他握紧拳头,勉强按捺住这份呼之欲出。
“静姐,把你打伤了算谁的?”人高马大的拳手扭捏起来。
薛静柔笑出了声,快人快语,“伤了残了算我的,赢了另外奖你十万。”她眨眨眼,补充道:“附赠你人身安全保险,全家都保。”
拳手是个魁梧伟岸的男人,打赤膊穿短裤,把高瘦笔挺的薛静柔衬得薄如纸片,他眼中发亮,喜道:“说话算数?”
“一言九鼎。”薛静柔活动脚腕,两条腿笔直笔直,就像两把□□土里的剑。
话音刚落,对面拳手已经攻了过来,出拳又快又狠,虎虎生风,压根没把对方当成女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