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书人得意地捋了捋胡须,冲着满屋子抻着脖子的听众,绘声绘色道:“只见那女子戴上金环,叫了声‘宗主’,温柔款款地说……”
当啷。
明明是很细微的一声,就像谁不轻不重地把酒杯跺在了桌面上。
但就在这瞬间,仿佛一只无形的手将时间暂停,所有宾客动作顿住,说书人嘴巴还滑稽地张着,掌柜倒了一半的酒凝固在半空,跑堂小二维持着上菜的姿势不动了。
“……”
宫惟眼睫一扑,意识从最初的恍惚中慢慢回过神来,登时心下骇然,顺着刚才发声的来源望去——
隔着一道细珠帘,隔壁雅座那男子一人独酌,此刻正从窗外满城纷飞的桃夭上收回视线,一只修长有力的手还按在面前那只酒杯上。
宫惟无声无息地睁大了瞳孔。
——只见那男子拿起酒杯一饮而尽,随即站起身,易容法术终于从脸上褪去,露出了古井不波的真容。
是徐霜策。
第11章
酒楼的时间被静止了,众人的表情都定在脸上,说话的、大笑的、鼓掌的、筷子夹菜张口欲吃的……连流动的空气都凝固在所有人身周。
就在这可怕的死寂中,终于听见尉迟骁发颤的声音响起来:
“徐……徐宗主……”
徐霜策掀帘走出雅间,回头瞟了他们一眼。那双死沉死沉的黑眼睛里什么情绪都没有,但只要触到他这视线的人,都从骨子里生出一种惧意来。
“耳朵不用在正道上就割了,”他语气平淡地道。
没人敢吭声。
只见徐霜策目光转向宫惟,又在桌上那盘醉鸡上一瞥,并未有丝毫言语。随后他转身下楼,袍袖无风扬起,整个人已凭空消失在了木阶之间。
定住的时间遽然开始流动,安静只持续了眨眼的功夫。下一刻,谈笑的继续发出笑声,鼓掌的啪啪鼓掌,半空中的酒突然开始汩汩流动,稳稳当当落在了青瓷杯里,连一滴都没溅出来。
“刚才说到哪儿了?”说书老头一个愣神,随即释然笑道:“——对。刚说到那鬼太子迎亲,娶的乃是一位刚飞升的美貌女仙,妖兽迎亲吹吹打打,花桥从碧落直下黄泉……”
下面听众有鼓掌的,有笑闹的,没有任何人从这既热闹又自然的场景中发现一丝不对。方才那些仙门名士之间的风流韵事,就像阳光下蒸发的水珠,从所有人的意识中无声无息消失了,连痕迹都没留下。
只有这座雅间中一片安静,良久才听尉迟骁挤出几个字来:
“我竟然还活着……”
宫惟伤感把筷子一搁,心说幸亏我只点了盘醉鸡,要是刚才没忍住把雅间窗台上那株漂亮的芍药也吃了,现在我的尸体怕是已经凉了。正这么想的时候只听孟云飞颤声道:
“待会我们还回客栈么?”
“……”
三人同时陷入沉默,谁也不想回去面对徐宗主那张冰冷的脸。
尉迟骁一脸悔不当初:“要是你没打断乐圣大人那段洞庭曲就好了。”
“?”孟云飞问:“你怎么不说要是你没打断霸道剑尊二月桃就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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