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益合堂出来,柳静颐与紫苏又去了陇右的其他药房,让柳静颐想不到的是,其他药房的情况更差,治疗咳疾的杏仁、五味子主方两味药也都都无货。问及原因,皆是因为长咳镇今年患咳疾的人与日俱增导致药量激增。
几个药房也都在从外地采买药材,但何时才能到,并未有明确的时间。“看来得去一趟长咳镇”柳静颐心下说道。
回到提刑司衙门,柳静颐将所见所闻回禀给荆子言。听到“长咳镇”,荆子言也异常吃惊。“主子,这种大面积的咳疾,不太寻常。我还是去一趟这长咳镇吧。”
“不急”荆子言反倒是异常镇定。“你先去文书阁查一下这长咳镇的来历。”
“主子,我给益合堂的那位老伯诊过脉,并非严重的病症,只要用药及时,不日即可痊愈。只是现在的问题,是缺药。”
荆子言沉思道:“按理所辖范围内出现这种缺医少药之事,理应刺史出面解决,可如今薛刺史已失踪多日。此事还需告知焦大人,如果情况严重,还需焦大人集官府之力来处理。”
不同于缺衣少粮,百姓们至少有衣蔽体,有粮果腹,不至于出现流民失所现象。他深知流民增多,必然引起大乱。缺药,尚不至引起较为严重的后果。
但荆子言的这一结论下的有些为时尚早。寒澈和墨雨打探回来的消息,令他不寒而栗。
“主子,这外界一直有传闻,说这陇右府有个被诅咒的地方,叫长咳镇,镇上的人因诅咒患咳疾久病不愈,如今这诅咒已经蔓延至整个陇右一带。”墨雨一字一句的说道,唯恐漏掉重要信息。
“诅咒?”荆子言震惊,脸色骤变:“向来久病不愈必然会产生流言蜚语,一旦这种流言蔓延,导致大面积恐慌,必然生乱。”
“又是长咳镇”这几个字重重砸在荆子言的心头。他沉声道:“看来长咳镇这一趟是免不了了。”
向来镇店起名,要么以当地特色命名,要么以祝福为主,要么以地理位置命名,可以病症命名的,荆子言二十多年来,还是第一次听到。
当荆子言还青州沐王义子时,沐王为了日后沐家的安稳,对荆子言格外上心,延请名师对其悉心教导,让其与自己的世子一起上课,才使得如今的荆子言文治武功权谋之术样样精通。且得益于沐王的悉心教导,也受益于常年流连于沐王府的藏书阁,荆子言不但对于朝中大事了然于胸,对于各地风土人情,地貌异志也较为熟悉。
因此当他听到“长咳镇”时,也就格外震惊。
墨雨继续回禀:“如今陇右一带凉州、陇州、沙洲、肃州以西等地都出现了不同程度的咳疾,如今陇右府人人恐慌,唯恐无药可医,于是百姓们大量囤积可治疗咳疾的药材,以至于导致整个陇右一带严重缺药。”
“什么!”荆子言大惊,荆子言顿时感觉自己过于乐观:“如今百姓们已经陷入恐慌,如果不及时解决,陇右必乱。”他沉思着,只觉陇右缺药一事背后有人在推动。这手笔,与柳州之事极为相似。如果说此事背后没有推手,他绝对不信。只是他现在尚不清楚对方推动这一切的目的。
虽然来时,荆子言便有心理准备,陇右的局势混乱,他之前想过对手会使出哪些手段,或许是刺杀,或许是暗中下毒,却没想到竟是这种名正言顺的阳谋。
“呵呵”荆子言暗自冷笑:“对于背后的棋手的而言,刺杀、下毒这种手段实在登不上台面,杀人于无形,才是对手想要的。”
荆子言阴着脸,只觉透心的凉意渗入体内。他意识到此次遇到了一个权谋高手,极其擅长杀人于无形。而他荆子言生平最讨厌的就是这种看似名正言顺,实则极其阴险狡诈的权谋之术。荆子言坐在软踏上,表情极为凝重。思索间,柳静颐拿着一卷文书走进来:“主子,这是长咳镇的县志。”
荆子言接过文书,见文书上写着:“溪柳镇,下辖八个村子,镇中居民多为药农,以种植药材为生。八个村子之中,以百合村最为富裕,百合村位于陇右与平原去接壤之地,温度适宜,阳光充足,最为适宜种植百合。百合村人人种植百合,将其出售给城里的药房,每年有不少的收成。”
看着文书,荆子言不解,按照县志记载,这溪流镇本是药材之乡,为何偏偏无药可医?突然,文书上一行字吸引了荆子言的注意:“乾化十九年,溪柳镇正长魏明礼病重不愈过世,年三十,由唐子卿接任新正长。”
荆子言心头有了一丝疑惑:“魏明礼时直壮年,怎么就病重不愈过世了?”
“静颐,你可查过这魏明礼是因何病而过世?”
“主子,这事儿可巧,这魏明礼就是因为咳疾不治身亡,他也是这长咳镇第一个因为咳疾病故之人,而当初给他诊治的就是益合堂堂主兰鹤谦。”柳静颐的回答,让荆子言深感不安。
“咳疾,从六年前就开始了。”荆子言沉声道。
“主子,还有一件事与长咳镇有关,属下打听到此前在刺史府门前遇害的女子,就来自长咳镇,外界传言刺史薛文奕并未失踪,而是去了长咳镇。”
“墨雨,你二人去一趟长咳镇,打探一下情况,任何事情,切勿自作主张,一切等回来等我决断。”荆子言仔细的嘱咐道。
荆子言身边,算上柳静颐一共三个护卫,柳静颐以医术见长,一直以来荆子言的身体全靠她来调理,墨雨和寒澈以武功见长,但寒澈就是个闷葫芦,性子耿直,不懂得变通;而墨雨则脑子较为活络,做事胆大心细,大事面前临危不惧,也会随机应变,荆子言对墨雨尤为器重,也格外放心。
“静颐,你随我去见大人,当午之急是解决百姓囤积药材之事。”荆子言说道。
荆子言将已经掌握的情况告知焦震,焦震顿时觉着眼前一黑。他已经经历过一次百姓暴乱,来到陇右如若再经历一次,恐怕他这辈子再也无出头之日。
想到这儿,焦震顿时显得焦躁不安:“师爷,你可有什么好办法解决用药恐慌?”
“大人,要想解决百姓们的恐慌,就需要保障药材充足,为今之计,是先解决官府的力量从外地调集药材,由官府统一限时限量放,每人只能按个人所需领取,为避免重复领取,可采用登记制度。”荆子言想了想又补充道:“至于每人的所需药量,由官府聘请大夫为大家诊脉,再开具药方,每人拿药方取药。”
焦震连连点头:“对,对,之前柳姑娘就想开设义诊,我这就命人去租赁房子,开设义诊。”
“不,大人,这义诊就设在提刑司衙门门前。”荆子言冷静的分析道:“在衙门门前设两个摊位,一个摊位供大夫为百姓诊脉,一个摊位供抓药。设在衙门门前,也谨防有人闹事,大人要做的就是备足治疗咳疾的所有药材。”有了柳州的经验,荆子言这次事事考虑在前。
焦震一时错愕:“这药材都有哪些?”
“回大人,杏仁、白茯苓、橘红、五味子、桔梗、甘草是治疗咳疾的主方,主方之外,根据每人的症状不同,再辅以其他药材。”柳静颐正色回答道。
焦震有些不知所措,茫然的问道:“既然这样,主材是确定的,可以借官府之力统一放,可辅材怎么办?如果辅材也由官府统一调配,恐银量不足。”
荆子言沉声道:“大人,此事可以与陇右府内现有的药房配合完成,主方由官府放,辅方由百姓自行去药房抓取,且必须拿着官府所聘大夫开的药方,才能抓取。”
看着手足无措的焦震,他又补充“大人,您需命人刻一方官印,用于大夫们开药,百姓们只有拿着带有官印的药方,各药房才能为病人抓药。”
“还有一事,现下当务之急,是命人统计各药房都有哪些药材,并说服此前囤积药材的百姓们,将药材上交官府。”
来见焦震之前,荆子言已经事无巨细的想好解决办法,只有这样,限制购买量,官府统一放,才能彻底解决百姓囤积药材问题。
这些事情,在刺史失踪的情况下,焦震作为陇右府内的二把手,责无旁贷。柳州之事,历历在目,荆子言暗下决心,一切要赶在对手之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