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想着,外头忽然传来一道声音:“亲家,你在吗?”
是马氏,这么晚了,她怎么来了?
张秀才疑惑地看了女儿一眼,起身相迎。
一出院子,就见马氏在门外探头探脑的,张秀才心里有几分不喜,加上方才一闪而过的念头,他勉强笑道:“亲家此来,所为何事?”
马氏见他面色不佳,脸上闪过不屑,但很快收敛了,她嗓门洪亮道:“知道亲家还病着,向文他在县里买了些补品托我给您送过来。”她把手里的东西拎高一些,“再说我也有阵子没见过元彤了,还怪想她的哩,今天顺路来看看。”
张秀才听说是聂向文的心意,脸上的笑容真诚了些,心道果然是自己多心,聂向文再荒唐好歹也是他看着长大的,能坏到哪里去?于是笑着道谢:“亲家多礼了。”
这大晚上的,他不好亲自招待马氏,本应让彤儿出来见见,但想到女儿今日遭的罪,便委婉道:“彤儿今日有些不适,已经歇下了,明日一早我便带她上门拜访。”
马氏听得此言,眼珠子一转,问道:“有什么不适的?正好让我看看。”说着身子就想往里挤。
张秀才脸色沉了下来,心想这马氏平时挺精明的,今日怎会如此冒失,他更不愿让她去打扰女儿,便加重语气道:“今晚着实不便,就不劳烦亲家了。”
谁知话音一落,马氏直接变脸,拉高了嗓门:“元彤是我未来的儿媳妇,就算身子不适我探望一下怎么了?亲家百般阻挠我见元彤,莫非有什么见不得人的事?
张秀才一愣,就见聂向文从另一方向急急跑了过来,气喘吁吁地拉着马氏道:“娘,您快别说了,跟我回去吧,那、那只是些流言蜚语,您怎么就信了?”说完,充满歉意地看着张秀才,小声道:“先生。”
“什么流言蜚语?那可是有人亲眼见着她被一群山匪给掳走了!”马氏扒拉下聂向文的手:“再说了,你娘我也没有信,这不特意来找亲家求证吗,哪知道秀才公连让我见一面都不许……呜呜……”
马氏一屁股坐在地上,拍着大腿哭嚎道:“我苦命的儿啊,这张家是想故意坑你啊,想让你娶个破鞋啊,呜呜……”
“你——!”张秀才怒不可遏,几欲吐血,他万万没想到事情会发展成这样!
附近不少人家都被悄悄推开了院门偷看,此时也被马氏的惊天豪言给震惊了,这……秀才公的闺女,莫不是被……
“你、你污言秽语,血口喷人!”张秀才身子一晃,眼看就要摔倒,旁边的老仆忙上前搀扶,一脸气愤地骂道:“你们少在那里胡说八道!聂公子,你也是读书人,难道不知女子的名节有多么重要?”
聂向文一见他,心中一惊,可转念一想,他可是看着张元彤坐马车走的,她还能从十几个人手底下跑了?再者说,张秀才之前百般推诿,又怎么可能没有问题?何况他娘声音这么大,张元彤要真在屋里,估计早就被吵出来了,这老仆,多半只是回来报信的。
想到此处,他“噗通”一声跪倒在地:“先生,请您原谅我娘,她只是心疼我。”说罢他做出一副心痛又怜惜的表情:“就算、就算元彤妹妹真的……真的遇上了不好的事,我也绝不嫌弃她,我……”
“你敢!”马氏猛地从地上跳起:“你要是敢娶这个不干不净的破鞋进门,我、我就撞死在你面前,说着就往木门上冲。”
聂向文慌忙抱住马氏的腰,哀声道:“可元彤妹妹也有不得已的苦衷,她也是受害者,若再让她承受第二次的伤害,我又于心何忍?”
“你要娶就去娶,以后别再喊我娘,别再认我,你不让她受伤害,那我呢?我辛辛苦苦养你这么大,是让你娶个不干不净的破鞋来招人耻笑的吗?!”马氏奋力挣扎,眼看聂向文就要拉不住。
“我……我……”他心一横,放开马氏再一次跪在张秀才身前:“先生,是我对不起您,对不起元彤妹妹,您要怪就怪我吧,我……不能看着我娘不要性命,我愿意纳元彤妹妹为妾,定会好好待她!”说完“砰砰砰”磕了三个响头。
他一面演戏,一面想着张元彤名声已毁,给自己做妾已是高攀,又想到她那弱柳扶风的姿色,一个哑巴在床笫间想必别有妙处,下腹隐隐升起了一团火。
“儿啊,我们怎么那么苦啊……”马氏似乎绝望一般,又瘫倒在地上。
母子俩你来我往间,竟坐实了张元彤失贞一事,此时院门外已围了不少人,他们见聂向文如此重情重义,心道:不愧是读书人,这被糟蹋过的女子连鳏夫都不肯要,他大好的前程竟还愿意将人纳回家,真是高义。
于是有人劝道:“聂二郎,你这心是好的,可……张家闺女被山匪给掳走也不知还回不回得来,不若早些告诉里正,先救了人再说。”
“是呀,秀才公,您也别为难聂二郎了,这事您实在不该瞒着——”一个长脸妇人突然止住了声。
屋门前,出现一道娉婷身影,她逆着光,影影绰绰仿佛月中仙。
有人将油灯提得高了些,火光映照出她的容颜,只见她黛眉清目,琼鼻樱唇,此时面色霜白,两行清泪自脸颊滑落,让人一见便心生怜惜。
俆妙君浑身是戏,那眼中似悲似怨似委屈似不可置信,那泪水似痛似苦似怅然似伤心欲绝,她当然不会早点出来,来早了,还怎么让这对母子加戏?
正在嚎哭的马氏生硬地停了哭声,惊道:“你怎么在这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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