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二哥自是应了,当前行去。
苏明珠故作无事的跟着走了一段,进了清宴园后,瞧见了一旁有一处堆起的山石,周遭也很是僻静,便立即又说腰间的绦带送了,只带了白兰躲进去整理,又叫那带路的龙羽卫守着。
等到周遭终于没了外人,苏明珠这才放下心,迫不及待的上前一步,压低了声音道:“二哥!你怎的忽的来了?不是应该在西北吗?大哥呢?”
二哥放了手上的龙羽卫长刀,摇头笑道:“怎的还是这般急性子?莫着急,大哥还在军中好好的,西北那边暂且都没什么事,我不放心家里,先回来瞧瞧。”
爹爹的确说过,家里这几个孩子,老大空有蛮力,明珠明朗这一对姐弟又都是白纸一般单纯好骗的,也只有一个明理,全家人的心眼儿凑到一处也比不上他的一半。
不论家中还是战场,大事小事,苏将军都十分重视这个二子的意见,常常与他私下里商议决定的。
听二哥这么说,苏明珠这才恍然,心下终于彻底放了心,便也笑了起来,埋怨道:“怎的也没人与我说一声?你这猛不防的出来,还装成龙羽卫的模样,倒我吓了一跳!”
苏二哥解释道:“我回来也是临时起意,正巧遇上了今日在清宴园里办宴,机会难得,平常时候,我想见你一面可就没这般轻易。”
这倒是真的,这清宴园位于皇宫最边角处,加上这样的大宴,鱼龙混杂,想要进来自然要比重重后宫要来的简单些。
苏明珠抿唇一笑,在这暮色里都叫人眼前一亮:“二哥来找我有什么事?”
苏二哥在这夺目的笑容里略停了一瞬,才又如往常那般带着几分戏谑道:“来看看我们的掌上明珠在赵暗投的手上有没有失了光彩。”
苏明珠便又忍不住的噗嗤一笑:“你别总叫人家赵暗投了!”
苏二哥不甚在意的垂了眼眸:“你不是已打算出宫了吗?怎的还这般在意他?”
“爹爹也与你说过了我想出宫的事?也是……家里什么事,都要与你商议商议的。”苏明珠说着点了点头,便解释道道:“只是如今家里情形还不明,我又哪里顾得上自个?你不知道,爹娘还未回来的时候,那梁王就先回了京,想方设法的构陷咱们家!”
因为二哥素来长于谋略,苏明珠说着,便又忍不住将近些日子的情形又与他仔细的说了一遭。
刚听了梁王的名字时,苏二哥只早有把握一般,丝毫不动声色,直到他听说了梁王故意给她送礼,攀扯到男女私情之上,他的眸光才微微一动,带了几分阴郁道:“他竟敢如此?那赵暗投知道之后如何?可有因此事再难为你?”
苏明珠摇摇头:“怎么会呢?都知道梁王野心勃勃,又历来就是那个不要脸的德性,他又不是傻子,怎么会信?”
苏二哥闻言垂了眼眸:“他不是傻子,梁王更不是,明知不会信,他又何必一而再再而三拉扯苏家?”
看着苏明珠闻言一愣,苏二哥便又继续解释道:“人心多疑,更何况他是帝王,一次两次不信,十次百次如何?梁王野心勃勃的构陷他不信,那他信之重之的太傅呢?淑妃呢?要董家与爹爹之间早有龃龉,你与董家淑妃又水火不容,眼看着爹爹大胜而归,他如何会放过这般好的时机?”
“即便是他当真英明神武,对苏家格外宽待仁厚,可人心难测,焉知他心中不会存疑?就算此时不会,日后如何?”
“孤家寡人不是空穴来风,帝王天生便是多疑猜忌之辈,君不可疑将,将不可疑君,帝王心存疑虑,对苏家满门便是灭顶之灾,为保满门,由不得爹爹不使些手段,落在皇家眼里,便愈发是心存反意,这等事,一旦迈出一步,便是不死不休的绝路,到了那时,不论釜底抽薪还是玉石俱焚,爹爹都只能当真投了梁王门下,这,才叫弄假成真。”
“梁王正是知道的太清楚,才会这般屡次三番,赌的便正是帝王的多疑,与我们家的私心。”
听着二哥一句句的话语,苏明珠的心下便也一点点的发沉,她有些犹疑道:“爹爹说过…当今,不同于先帝,我与他自幼相识,看起来,也的确不像那等妄杀功臣之辈……”
“你说的也无错。”苏二哥面目平静,说的轻描淡写,却每一句却都叫人心惊:“他可能是,也可能不是,可能此刻不是,也未必不会秋后算账,日后都永远不是。”
听了这话,苏明紧紧的攥住了手心,终于说不出话来。
以她的私心来讲,她的确认为赵禹宸并非那样的多疑暴戾,宁肯错杀也不肯放过的君王,可她自己即便有八成的把握又如何呢?
若她看错了,帝王仍旧是帝王,大焘也仍旧是大焘,只她苏家却会灰飞烟灭,只如晨曦下的一缕薄雾般消失的悄然无踪。
不是她太过小心,而是事关满门性命,苏家赌不起,更输不起。
苏明珠张了张口,她原本觉着之前赵禹宸对她的态度转变并算不得什么,又有些难以启齿,此刻却也顾不得那许多,只将赵禹宸这些日子对她的诸多偏袒照顾都一一说了,最后还着意提起了方才在昭阳宫时,赵禹宸竟与她说起了“举案齐眉、相守一世”的话语。
听到这举案齐眉,相守一世,素来未语先笑的苏二哥,面色便显而易见的沉了下来,他略微抬眸,仔细的打量了苏明珠并未因着这话而心软动摇,这才抿了嘴角,十分的正色道:“礼下于人,必有所求,他素来都有眼无珠,对你诸多嫌弃,此刻却这般屈尊降贵,一定另有所图,你需得万万小心!”
苏明珠原本就心存犹疑,听了这话,心下便越发谨慎,也十分郑重的应了一声“是。”
苏二哥见状,便又忽的一笑,伸手去轻轻按了按她紧皱的眉心:“旁的你不必管,你只小心些,莫要被那赵暗投骗了去就是。”
“我自然不会!”苏明珠才说罢,外头白兰便忽的扬声开了口:“主子,陛下遣了人来看,问咱们怎的还未到?”
这么一来,两人便不好再多留了,苏明珠看了看天色,最后又开口道:“二哥要在京中待多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