过了好一会儿,她忽然自言自语道:“啊,被褥还没给他拿。”
她撑起了自己有点发软的身体,抱起备用的被褥,打开门走出去。
那种阴冷可怕、叫人呼吸不上来的感觉一下子消失了,荆无命忽然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把他手上淋湿了的绷带给撕吧下来,然后胡乱地缠上了新的,朝她伸出手,一眨不眨地盯着她,嘶哑阴沉地说:“不会绑结。”
罗敷:“…………”
罗敷:“………………”
罗敷被他给逗笑了。
她的嘴角忍不住向上扬起、又似乎觉得这样笑起来有点嘲笑他笨的意思、不太厚道,所以又努力控制着自己的面部表情严肃一点,嘴角就在这两种心情的作用之下开始拉扯,导致她的表情看起来很奇怪。
荆无命面无表情地看着她,默默地站了起来,伸手把被褥从她手里接过来,扔在地上,开始铺……
罗敷狐疑:怎么感觉这家伙对这一套熟悉得很?
……而且她自己好像也很熟悉这狗狗崇崇的感觉?
荆无命干这一套很熟悉是因为,他有的时候会因为太兴奋被罗敷从榻上踹下去,然后他就只能抱着被褥打地铺……
其实,像芙蓉香榭这种极富贵的屋子,光是正屋的一明两暗三间屋子里,可以供人躺着休息的地方就不少,右间是罗敷惯常休息的暖阁,左间是书房,书房里有美人榻,在加上院子里还有东西厢房,十个人都够睡了。
可是荆无命不愿意,他原本就是住在芙蓉香榭的东厢的,后来就阴阴暗暗、狗狗崇崇、嘶嘶嘶嘶、无孔不入地钻进正屋,像是守财奴守着自己的宝贝一
样,一步也不肯离开她。
他很熟练地给自己打了个地铺,又扭过头回过身来看着罗敷,罗敷双手抱胸,倚在墙上,正含笑望着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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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的眉眼流露出了那种意懒情疏的风情,一如他所熟悉的样子。她时常都会这样子看着他,像是一只安然待在蛛网正中的女王蛛,仅凭她眼角流出的那一股春意来织网,把他缠紧。
她会用她的手指来点他的胸膛、会用臂膀来攀他的脊背,也会用脚来踩他……可是,她不记得了。
可是,她不记得了,一个人呆着这间小屋子里快快乐乐地过活,还这么陌生的管他叫“古代人”,随口就问“你叫什么名字”……好过分,好过分,她怎么可以这样?
荆无命恍惚地道:“罗敷……”
他的眼睛既不明亮、也不锐利,迷迷蒙蒙、双目涣散,半坏不坏地朝她迈出了一步,摇摇晃晃的伸手要抓她,罗敷忽然警惕地退开了一步,有点茫然似得。
荆无命停住了。
他也茫然地看着罗敷,看着罗敷有点心烦意乱地说:“你……你先睡吧,有什么事,明天再说。”
她转身,和逃跑了一样远离了他,只留下了她皮肤上的那股甜蜜的花果儿香。
花果儿香……花果儿香……
荆无命的鼻子嗅了嗅,他慢慢地回过身,阴沉沉地四下搜索着,在沙发靠垫的背后发现了她的衣裳,柔软、光滑……还有她皮肤上的香气,他最喜欢的、属于她的香气。
荆无命慢慢地抓住了这件衣裳,拎起来,盯着看。
丝绸般软滑的布料,在灯光下流出一段荡人心魄的乌光,让荆无命想到了她海藻般的长发,她跪坐在榻上,以五指做梳,一下一下地把自己打理得整整齐齐,她的手指上下翻飞,很快就织好了她最喜欢的大辫子,扭过头来噙笑瞧他,问:“好不好看?”
荆无命攥着衣服的手忽然紧紧地用力!身上的每一条肌肉都好像在颤抖!他好像已经无法忍受这种痛苦、但他又必须忍受……必须忍受……
他的咽喉里突然发出了一声极为压抑的闷哼,好似已快要崩溃。
半晌,他摇摇晃晃地去关灯。
充满屋子的光明忽然消失,屋外是一片瓢泼的雨雾,令这个屋子像是一座孤岛,黑暗占据了整个客厅,黑暗也可以掩盖很多东西,荆无命把自己缩在了被子里,他近乎放纵、近乎恶意地把头埋进了她的衣裳,想要制造一种自己被她扼死的美梦。
番外五(二更)
这一觉似乎谁都睡得不安稳。
罗敷醒来的时候,浑身汗津津的发软、双颊绯红,连她自己都记不起自己做了个什么样的梦,只是梦见一条嘶嘶吐信的毒蛇无孔不入地钻进来……她有点虚弱地起身,进了卧室里的卫生间,给自己冲了个并不清爽的澡。
从浴室里出来,她拉开窗帘。
窗外依然是一片朦胧发白的雨雾,将对面的大楼、楼下的景观树与整齐排列的车辆模糊成了一片。罗敷恍惚之间产生了一种奇妙的感觉,似乎这些东西统统都只是贴图背景而已,只有她和她的家才是真实存在的。
雨还在下啊……下好久了。
令人不适的荒谬感卷土重来。
罗敷的身体充满了疲惫,她揉了揉头发,随手扎了一个大丸子头,推开卧室的门,出去了。
在客厅的公共卫生间里传来哗啦哗啦的水声,原来荆无命也正在洗澡。
罗敷的目光放在了沙发上。
沙发上,她的那件真丝蕾丝的黑色睡裙就挂在沙发的靠背后面,位置同她离开的时候没有丝毫的改变,罗敷伸手捻起了睡裙,看到了上面被人手攥过的痕迹。
罗敷眯了眯眼,忍不住舔了舔嘴唇。
卫生间里的水声戛然而止,罗敷恍惚之间感觉到那双死灰色的、妖异邪恶的眼睛正透过门板盯着她看,她的面颊又开始觉得有点发红了,疲惫的感觉涌上来,她镇定自若地把睡裙又放回原来的位置,伸手抚平了上头的褶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