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妙其实并没有把这一次偶遇放进心里,池州大营里人来人往,遇到李权也不是什么太过稀奇的事情。
待到天边弦月初升,周妙自拆了发髻,打算早些安睡。
她从两扇藤编的屏风转出来的时候,屋中的仆妇已经走了,大马金刀般坐在圆桌旁的是李佑白。
他的发间竖黑冠,斜插一柄黑玉簪,身上着甲,双肩银光雪亮,已是备战之态。
闻听动静,他侧目朝她望来,双眸犹若点漆,如飞星照人。
周妙情不自禁地抿唇问:“公子,要启程了么?”
李佑白不答反问道:“你去看马了?”
周妙一愣,继而扑哧一笑,点点头道:“先前是去马厩看白马了,还用芽糖喂了马。”她顿了片刻,又说,“还见到了李小将军。”
李佑白眉骨微扬:“哦?”
周妙心里悄悄翻了一个白眼,她大致已经摸透了李佑白的路数,话越少,事越大。
他明明早就知道,还要来此虚以委蛇,装模作样。
周妙颔首道:“的确就是偶然碰到的。李小将军救过我的命,我同他寒暄几句,实在是人之常情。别的也无话可说了。”
李佑白当然晓得他们究竟说了些什么。
他仔细看了一眼周妙,见她面上坦坦荡荡,双眼目不转睛地注视着他。
“军士皆已着甲,我此际便要走了。”他垂下眼帘,淡淡道。
“哦。”
周妙心头轻轻往下一坠,抬眼笑道:“预祝陛下早日凯旋。”
李佑白冷哼一声,却真地起了身,像是要走。
周妙唇角的笑意渐渐淡了。
李佑白走了两步,又回过身来,语调冷硬道:“我与你说的话,你记住了么?要是你再四处乱跑……”
周妙的嘴角垂了下来。
“我知道了。”
李佑白盯着她的脸,嘴唇动了动,却没说出话来。
儿女情长,英雄气短。
周妙心中默默一叹,朝前走了一步,扬手轻轻拍了拍他的肩甲。
“去罢。”
李佑白横眉一瞪,伸手拂开了她的手掌,周妙微微一愣却被他拽住了右手,忽地又朝前一拉,他低头亲了亲她的嘴唇。
蜻蜓点水,并不久留。
周妙愣在原地,心跳扑通扑通。
“你不要再跑了。”他的语调蓦地柔和了下来,低声絮语一般。
胸腔中忽而轻轻地瑟缩了一下,周妙口中只“嗯”了一声。
大军连夜离营,马蹄声震耳欲聋,可不过半刻,再听不见。
周妙留在了池州大营,营地里留有守军,她的身边一直跟着那两个仆妇。
九月中旬,大菱和南越在拓城以外打了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