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那是不可能的,时间永远不会停留,从前他很快就失去了童年,现在夏末恐怕又很快就会结婚。说出来人人都会笑他矫情,但他这一生,恐怕真的什么都留不住。这种滋味,只有他自己能够体会,于是更加孤独。
门后突然有了声音,在门被推开的一瞬间,小舟猛醒过来,连忙向后躲去。
室内温暖明亮的光亮随着门开如同洪水一般倾泻出来,背光勾勒出一个高大的人影。小舟眨了眨眼,走廊的灯光也跟着亮了,瞬间的明亮让他几乎看不清夏末的脸。
“还真是你回来了。”夏末疑惑地说,“我就觉得听见你的脚步声了,结果等了半天反倒没动静了。”
“我刚才找不着钥匙了。”小舟连忙说,还翻开手掌给他看,“刚找到。”
“我在家呢,你敲门就行了嘛。”夏末往后退了一步,让出地方让他进门,借着灯光不放心地查看他,“快进来。怎么了小舟?是不是累了?累了就把星巴克的工作也辞了吧,一站四个小时也太辛苦了。你才十八岁,用不着像大人一样辛苦工作,你就再等两年,至少两年,二十岁以后再出去工作。先跟哥哥拿零用钱不就好了嘛。”
小舟没有回答,他蹙着眉渴望地打量着夏末担心的神情,目光迅速扫过他的肩头,他健身出来的结实小臂,他T恤里紧绷而略窄的腰身,在脑海中贪恋地拥抱他,想象着自己的手臂紧紧贴着他的腰,双手抚摸他脊背紧绷的肌肉。他深深地,几乎醺醺然地吸了一口气,再迅速转开视线,低头解开鞋带,脸上已经忍不住满足地笑出来,轻松地说,“Youknownothing,JonSnow。”
“WHAT”夏末听不明白,懊恼地喊了一声。
小舟没搭理他。
第15章
“你明天有什么安排?”夏末拿着平板电脑靠在床头随口问小舟。那个穿着蓝色大嘴猴睡衣的漂亮小伙坐在他床尾,两只修长的手在银色的笔记本键盘上忙碌,床头灯朦胧的灯光下,细瘦脖颈的线条一直延伸进咧开的领口,锁骨上泛起温软的光泽。
夏末觉得他真要瞎眼睛了,这是在往弟弟的哪里盯。
“我刚写完稿,设计了一个婚礼流程,发给嫂子了。”小舟盯着屏幕说,“她说非常好,让我明天晚上去参加一个婚礼的彩排。”
“那白天你没事吗?”夏末紧追着问。
“白天?”小舟恍惚了一下,回身去摸揣在裤子口袋里的手机,“我记得我约了宗珊,我女朋友。”
夏末正纳闷他为什么约女朋友的事还要看手机,谁知道小舟拿起手机划了几下,似乎找到了记事本,然后开始念,“明天早上九点陪陶陶看牙医,十二点三十分帮然然化比赛的妆,下午两点陪宗珊看电影。对了电影票忘记买了。”
夏末目瞪口呆,“你是贾宝玉吗?姐姐妹妹这么多,你还能帮化妆。”
小舟气度沉稳地扫了他一眼,“那你是琏二哥?”
“你一天陪三个女孩?”夏末自顾自地继续叨叨,“你陪三个女孩都不陪哥哥?哥哥都十年没见过你了。”
“陶陶胆子小不敢拔智齿,我必须陪着。然然心理素质不好,每次比赛都紧张,我得陪到她比赛结束,要不然她就会发神经。”小舟解释得理所当然。
夏末盯着小舟,“你还会化妆?”
小舟耸耸肩,“衣然小时候是个笨手笨脚的女生,陶陶那时候对身材自卑说什么也不沾舞台的边,衣然她亲妈又是一条铁骨铮铮的汉子。你说那还能有什么办法,兄弟有难,我当然两肋插刀。”
屋里沉默了三秒,小舟看夏末虽然盯着他,但是却没有什么反应,就低头继续上网。
“靠,小舟。”夏末突然说。小舟被吓了一跳。“咱商量一下,你下次说笑话扯淡的时候,能不用这么一本正经的表情吗?死孩子你性格这么搞,你就不能自己也笑笑吗?”
夏末说完就抄起一只枕头用力砸过去,大嘴猴男生被“嗷”地一声砸倒在床上。
夏末这一晚上做了许多从前的梦,最近几天他常常会这样,梦见那年的孩子。眼神明亮的小小少年,不哭不笑,冷静地打量着大人,成人世界的冷漠和敌意并不能打破那孩子内心的平静,但是只要一个亲吻,一次拥抱,一个礼物,就能让他羞涩的举足无措,小心翼翼。
以为忘了的事,在十年后的不期而遇里竟然会倏然清晰。十年的成长当然让小舟发生了很多变化,但是那种安静干净的气质依然在,直视着人的目光明亮而直入人心。甚至他跟小时候一样不爱笑,却似笑非笑地盯着你的内心深处,口里吐着有意无意的妙语。
一夜乱梦,夏末睡醒觉的时候天才刚亮,张开眼晨光透过窗上的纱帘落满熟悉的房间。生活中的每一天一直如此,直到此刻有了一些变化。
他扭头看看小舟,十八岁的年轻男人紧紧裹在自己的被子里,像虾米一样团着,不知什么时候他的头枕在了夏末的肩头。
夏末忍不住笑了出来,轻轻抚摸小舟的头发,侧了侧头,鼻尖在小舟的发丝间蹭了蹭,嗅到熟悉的洗发水味。他的鼻尖触到舒心的暖热,轻轻地将吻落在小舟的头顶。
夏末小心挪开小舟的头,让他枕回枕上,调高了空调的温度,这才起身去浴室。他自己吃了早饭,顺手把小舟的牛奶和面包拿出冰箱来恢复室温。
小舟也不知道靠什么力量突然惊醒过来,忽地撑起身子,满屋子找夏末,“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