齐浩长吁短叹,还有点愤慨,“一群大老爷们儿,在网上吵什么吵?有本事带着家伙出来当面干!我要是怕我就不是人养的!”
我不由得失笑,“都吵什么了?”
“什么都有。”他说,“无聊着呢!不过bbs人气倒是很旺,每天保持刷屏记录。”
“不错啊,这不就是方客侠的目的吗?”
“快别提他了!说是总版主,奶奶的除了文区文库,哪都不去,水区图区,他半个贴不回,最近好像又和哪个发文的较上劲了吧?这德行,真不像男人!”
我心里一动,试探说:“哪个发文的,知道id吗?”
齐浩望天半晌:“没留意……我对写文的不感兴趣,也不去文区——跟他打赌你是男是女已经例外了。”
我找个借口支开齐浩,到学校计算机房里要台电脑上网。果然刚登陆,非法存在者的信箱里就有条短信,看看发送者,我不由得一阵奸计得逞的好笑。
刷新一下,竟然又收到一条,看来他也在浏览论坛。
◇欢◇迎访◇问◇◇
第36节:一直不说永远(36)
我知道你在线,可以告诉我私下的联系方式吗?
不好意思,我没有和你联系的打算。我无视他的要求,下线关机。
拿着上机登记卡去管理老师那里还,老师问:“这么快就好啦?”
“啊,我还有事。”
老师接过去,另一张登记卡紧跟着递过来,老师抬眼一看,笑着说:“哟,你怎么也这么快啊,才刚来的。”
我偏头一看,方客侠半扬下巴,盯着我。
“我也有事。”他对老师说,却对我笑。
走出机房,我突然说:“这次不算。”
方客侠愣了一下,看过来。
机房外的走廊上光线不够充足,我看不清楚他的脸。
我用鞋底搓着地砖,说:“这次是凑巧,凑巧让你撞见了。”
他半晌没有声音,我抬头看过去,刚才还昏暗明灭的走廊,忽然从天窗冲进几绺调皮的阳光,不偏不倚落在他额头,那双眼睛含着笑。
“早猜到是你。”
“为什么?”我不解,“你不是说我写的东西很丢人?”
“我说事实而已。”
“那还猜是我。”
“直觉吧……很熟悉的文字感,我也只是猜。”
我想了一下问他:“你每次都能猜出来吗?”
“也许。”
“那就试试吧。”
方客侠犹豫了一下,“没记错的话,你是电脑白痴吧?提醒你一下,记得每次发文换不同地方的电脑,或者找代理服务器,不然我查ip是很容易的事。”
有这种事?为何我闻所未闻!我不由得为自己的运气庆幸。
我不太相信方客侠真的有这种本事,难道我一发文,不管写成什么样他都能认出来吗?我本想随便敲篇肉麻到死的三流小资文上去,不过坐在电脑前又打消了这念头,我不能无聊到这个程度,否则我自己都会鄙视自己。
自那以后直到过年,我上课念书,写稿赚零花钱,和齐浩吃喝玩乐谈女孩,准备考试……虽然不能说充实,但也绝对没太多闲暇时间。方客侠一直没跟我说话也没打招呼,就连齐浩都不知道我和他不成文的约定。有时候我有种错觉,我不是周月年,而是捣麝成尘,或者非法存在者,也许还会是别的什么人,除了我自己……尤其在和他的视线不经意相交时,一丝轻淡却明显的温和笑意浮现在他的眼角,取代了原先的冷漠,那一刻往往会令我迷失、走神很久。
考完试放假后,我接到茜伶的电话,说是所有高中同学都要去给许万萍老师拜年。
我们约好时间地点后我放下电话,无意间一个念头,像锐利的尖锥刺破混沌的脑海:那张天叙不是也会去?
我有点忐忑地向衣柜看去,长长的穿衣镜里的自己,裹着旧式老棉袄,头发凌乱不说,颜色还很奇怪:头顶是黑色,中部是黄褐色,发梢却是红棕色。我摸了摸黑色的部分,离染发已经过去六个月。在这六个月中,我称得上漂亮的次数,恐怕一只手就数得过来。新生的黑发不伦不类地盘踞着,居高临下,嘲笑着被赶走的、我那伪装的青春。
我打开衣橱,随手在里面翻找着。
上次去班主任家给他饯行,我好像穿的就是这件红色的吊带背心和牛仔短裤,披散一头茜伶形容的像莫文蔚的浓密长发,我想我这一生都不可能有比那更漂亮的外表。
可是……他依然没有注意到我。
我早就明白,再怎样装扮,我都不可能比过茜伶的天生丽质。
我傻吗?肤浅吗?
我对镜子里说:“周月年不是有个性的现代女性,如果有天她突然为了某个人丢弃所有自尊,一点也不奇怪……她就是这样的人,永远都是,你说她不争气也好,丢人也好……”
电脑里放着莎拉布莱曼的《eden》,低吟的男声配着她反复的那句“youareeden……”我把吊带背心和牛仔短裤取出来,忍着一月的寒冷换上,光脚站在地板上,散开头发……那管粉红的唇彩早就干了,耳洞也已长牢,不可能再任点滴鲜红垂挂耳边,脚趾上鲜艳夺目的指甲油斑驳不堪,只觉得刺眼。我看着穿衣镜里的自己,一个就像一座荒芜的花园的自己,“我不可能再美丽起来,”我对自己说道,“这跟季节没有关系。”
第37节:一直不说永远(37)