报仇成功之后,拿五十两银锭去大相国寺边上的“余庆楼”,找掌柜的说一句“故人前来归还五十两银”,就有人领她出京城。
义母的心思活络了:“你爹托他朋友送咱们出京城,又是财大气粗开酒楼的,应该不收咱们钱罢?那路上就省下许多了。”
应小满盯着银疙瘩,有些为难。
先,报仇没成
功。
其次,银锭的分量原本就不足,还得再分八贯出去。
“去余庆楼找人,爹爹的银锭就要给出去了。说好归还五十两,只剩下三十多两银银疙瘩给人……不好罢?”
义母琢磨着:“我觉得托你带的话,就是一句约好的暗号,不是真还钱的意思。人家开酒楼的肯定不差钱。你把约好的暗号带到了,你爹的朋友帮忙把咱们领出城,不要钱。”
“真的?”应小满半信半疑,“人家万一追着要咱们还钱怎么办。”
“真碰着不厚道的,你还不能掉头就走?”
说的也对。
应小满安心地吃起葡萄:“我明天带着阿织去大相国寺附近耍,顺便找一找余庆楼。这么多年了,也不知道爹爹当年的朋友生意好不好,余庆楼还在不在。”
正说话间,帐篷外响起了脚步声。
有人敲几下帐篷柱子,“应小娘子可在家?天气炎热,七郎命我等送些冰湃的鲜果子和家中常备的应急暑药来。”
七郎的人又来了。
应小满还在吃葡萄,瞬间闪去木板床边蹲着,冲老娘摇了摇头。
她心里那道坎过不去,始终没想好如何面对顶着七郎面孔和声音的晏家当家阿郎,晏容时。
义母叹着气起身,牵着阿织的手出去见晏七郎的人。
帐篷外响起接连的推拒声。
今天遣来送物的晏家长随有些为难。
“七郎叮嘱小的说,其他的物件不收也就罢了。送来给应夫人的滋补药膳包务必收下。滋补药膳贵在长期服用,中间断不得……”
义母还在推拒,帘子唰得掀开,应小满从帐篷里现身,接过长随手里的十包药。
“药包收下了。替我谢谢他。”
晏家长随喜出望外,迭声应是,转身麻利地又从车上卸下一套熬药的小石锅石炉石药杵:
“一起送,既然药包收下,熬药的炉具也收了罢。”
药包都收下了,熬药的炉具还能不收?
应小满:“……替我谢谢他。”
左手提药包,右手提炉具,晏家长随捧着应家不肯收的鲜果匣子转身要走,阿织哇地一声,委屈地哭了。
“我要吃西瓜。七郎上回跟我说好的,送我西瓜,阿姐为什么不许我拿?我要七郎送我的西瓜……”
应小满:“……”
黑漆嵌云母螺钿的双层匣子打开,边角堆起碎冰,中间果然整整齐齐摆放着新鲜切好的几大片红瓤西瓜。
鲜果子也只得收下。阿织捧着双层冰匣子,黑葡萄般的大眼睛噙着泪花笑了。
应小满:“……替我谢谢他。”
目送着七郎的人走远,大包小包的物件提进帐篷里,应小满低声嘀咕一句:“心眼多,蔫儿坏。”
义母稀罕地摸着式样精巧的小石锅小石炉:
“七郎这人呐,心眼确实多。之前几次送东西你不肯收,他就变着花样儿送。但他这些使巧的心眼没用在坏地方,想法设法对咱们家好,人谈不上坏……”
阿织乐滋滋地啃西瓜,边啃边插嘴:“七郎不坏。七郎人很好的。”
应小满抓一把锅具附送的干松枝,蹲在小石炉面前点火熬药。点火的火绒,扇风的蒲扇都准备得好好的,一趟全送来了。
她拿起蒲扇,对着石炉下头新升起的小火苗扇几扇,低声咕哝着:
“蔫儿坏。”
——
三更子夜前后。
大理寺关闭的两道黑漆大门从里打开。
老门房提灯颤巍巍在前头引路:“殿下,晏少卿,天晚了,当心脚下。”
晏容时温声道谢,和十一郎赵启甄两人并肩跨出门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