碧华拉着琼犀小心翼翼从巷子后绕回行宫,几个贴身侍女早在后门等着,在后门留了道小缝,姐妹俩这才一路提着心跑回自己的院落。
一进房间,碧华大松口气,一边脱自己身上民间的粗布衣服一边催促琼犀把衣服换回去。
琼犀坐在桌边,根本不想动弹,她满肚子的委屈,还在不住抽噎,碧华听得心烦意乱,骂她:“哭什么,你还有脸哭,要不是你去招惹她哪会有现在这些事?”
琼犀这么久的委屈怨愤再忍不住爆发,尖哭道:“姐姐!你为什么总向着她说话!我当初也不是为了我自己,我也是为了咱们家!明明师叔父原来最疼我,凭什么就被她抢去?她来抢我的,我要把我的东西抢回来又什么错,她有什么道理,她凭什么!”
碧华听她居然还不觉得自己有错,瞬间一股邪火冒出来,厉声扭头指着她:“你——”
“福安郡主。”
外面突然响起内监的声音,碧华和琼犀表情瞬间一僵,琼犀吓得哭声全消,一下攥紧手里帕子,深吸几口气才缓过神来,强作镇定柔声:“…中官,是有什么事。”
“给郡主请安。”内监的嗓音都尖柔,隔着窗外挂着的光影隐约能瞧见他和身后的小黄门们都欠了欠身子,被模糊的声音传进来:“禀郡主,王爷口谕,请郡主去书房一趟。”
屋中所有人的面
色都变了变,琼犀立刻紧张地看向碧华,碧华咬牙,隔着窗试探说:“中官,您瞧,这天都黑了,咱们郡主都换上寝衣准备休息了…”
“哎呦,这真是扰了郡主了。”内监仿佛叫苦又像提醒:“郡主恕罪,可这是王爷的口谕,请郡主现在就过去,这……”
话都说到这里了,谁还敢不去。
“姐姐——”琼犀一把抓住碧华的手,惊慌说:“难道是师叔父发现…发现我们偷跑出去了?”
碧华的心沉下去,咬牙说:“不会的,咱们这么小心。”
“不要叫师叔父,叫王爷伯父,千万别叫错了。”碧华催促:“快把衣服换好。”
琼犀心里发紧,她心中十分不安,却不敢说出来,众人只能赶紧换好衣服,跟着内监去了前院。
行宫极大,秦雍王平日召见臣子处理政务和行居都在前院,与后院的使团女眷有森严的界限。
琼犀行走在陌生的道路上,心里愈发紧张,她其实从落进凡间一共也没见过秦雍王几面,秦雍王被师叔父投魂,但失去了记忆,对她也全然是对个陌生人,冷漠得没有任何感情。
琼犀想到离开九重天前,师叔父震怒失望的眼神,浑身都是一抖,恨得想哭出来。
以前师叔父多疼爱她,怎么一切就变了?怎么就变了?!
琼犀第一次走进前院书房,她心中充满委屈,那委屈强烈到甚至压过原本的忐忑和紧张,她跨过门槛,那一瞬间
鼻尖发酸,甚至想什么都不想扑进师叔父怀里委屈大哭——
“师——”琼犀两眼含泪猛地要抬头,就看见宽大桌案后盛年摄政王陌生沉峻的神容和目光。
刹那间所有的声音和委屈都卡在嗓子里,琼犀像被一盆冷水浇在头顶,全身冰凉。
段晁侍立在书桌旁边,正陪侍着主公批折子,百官的奏折如今只会在宫中过一道手,然后就转由主公留在京城的几个内阁重臣商议处置,只有格外大的事会千里快马送来江南由主公亲自批阅。
比如今日铺开在桌案的奏折,是说原北镇抚司的督主带部下叛逃,这个年轻督主曾经刺杀主公,在他们的势力血洗北镇抚司前带着部下逃出京城,前些日子不知为什么突然杀了江南提督离开江南,又以小皇帝的名义联络诸王,到处行刺杀暗杀之事,谍部视其为大敌,一直追踪其人的踪迹,这封新送来的密信就写这人现在很可能潜逃到楚郡桓王处。
段晁正思索此事,就见福安郡主一进屋来、不知为什么莽莽撞撞抬头就要对主公说话
——这是极失礼的事,马家的女儿怎么一点规矩没有,段晁忍不住皱眉看去一眼,好在福安郡主像是很快意识到自己的失礼,缩着肩膀怯怯低下头去。
秦雍王拿着红毛笔还在批字,抬眼望去地上跪着的福安郡主。
摄政王有如今满大乾宗室的孝子贤孙,当然并不留意一个外臣家没见
过两面的侄女,秦雍王已经不大记得这马家小孩的模样,如今望这一眼,囫囵算是认得了。
秦雍王收回视线,沉言道:“行宫出入有禁令,郡主忘了规矩,是身边人规劝不当,所有伺候郡主的奴才杖责二十,以作薄惩,再给郡主换个新的教导嬷嬷。”
福安郡主脸煞白,旁边姜大监暗暗叹气,躬身应是。
秦雍王说完此事,便不再开口,继续低头批折子,宫人将福安郡主搀扶起来,福安郡主瑟瑟行礼,才带着侍女们小心翼翼退出去。
段晁悄然望一眼不语的主公,放下手里的折子,不声不响也躬身退出去。
一走出门,琼犀就惊慌说:“姐姐,我们被发现了,怎么办,师叔父之后不会还罚我们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