赤华泽苑,正殿。
珠珠看着那风华绝代的圣佛,不由脚步一顿。
没想到梵玉卿也来了。
珠珠有点诧异,但也很快回过神来,这实在很正常,梵玉卿是三生天的圣主,她是北荒的老大,也不可能一辈子不见面。
不远处的西海王也站起来,神色略有复杂,但很快换成该有的合适态度,对珠珠介绍道:“在你家门口碰见圣主,我就请圣主一同进来了。”
说起来尴尬,他是在北荒门口路上偶遇上三生天的车架仪仗,堂堂三生天的圣主亲自来拜访,也不好他直接进来、却还叫人家在门口杵着等,这太打人家脸了,因而他客气说请人一起进去。
按常理梵圣主怎么该客套推脱一下,但当时梵圣主罕见连推脱都没有,就道谢与他一同进来了。
“……”西海王就麻了,没办法,只能捏着鼻子把这尊大佛请进来。
他们在这里寒暄半响,坐等着珠珠。
珠珠听得点点头,她当然不会怪西海王,妖族同气连枝,西海王也是为她打算,现在这个局势,最需要拉拢人心,三生天独占西方、底蕴深厚,自然是必须交好的。
而且珠珠心里,对梵玉卿是没什么成见的,她谈过的三段恋爱里,梵玉卿算是最没对不起她的一个。
她当年喜欢的是裴玉卿,是那个身世坎坷、孤芳自赏又温柔容忍的裴公子,而不是清冷高华
到遥不可及的梵圣主,就这方面来说,甚至她觉得他都有点倒霉,下凡渡个劫被迫失去记忆,结果被她看上了,被她腻腻歪歪纠缠一场,平白摊上一场闹剧。
三千年了,过去的事早结束了,珠珠都基本都忘了那时的心境,她现在小日子过得很美,其实颇乐意找机会与三生天化干戈为玉帛。
如今机会来了
……但好像有一点不太对。
西海王说话的时候,梵玉卿始终一言不发,一双眼目只定定望着她。
珠珠莫名他的目光有点苦大仇深。
…错觉吧。
珠珠想了想,主动打招呼:“梵圣主,许久不见?”
梵玉卿一直望着她。
她一进来,他就看见她。
她穿着红金色的王服,头戴珠王冠,整个人像一抹从天边日轮拽下来的霞光,浓华重彩,风采逼人。
梵玉卿站在那里怔怔看她,一瞬间几乎不敢认她,
他的印象中,在凡间,他第一面见的是昏倒在河边浑身是血的少女,后来她在他身边,也是常着裙衫,浓红娇粉,做小女孩打扮。
他认为她可爱、活泼、娇蛮、年少,她的目光落到他身上时会熠熠发亮,她看见他总不自觉地笑,嘴巴咧起来,汇聚着世上一切烂漫热烈的感情,让人一看,就知道她有多爱他。
可他第一次见到这样威严冷肃的少女,她身上有权势煊赫的澎湃,她是妖族的大王,北荒的君主。
她还在朝着他笑,可她的眼底像封冻的冰
,淡漠毫无感情。
她笑得那么美,可他见过少女更美的笑,不是这样敷衍的,而是真诚的、柔和的
…那热烈的、永远充满生生不息般蓬勃爱意的。
北荒地热,外面日轮阳光仍然燥热,梵玉卿却突然感觉自己置身寒冬腊月中,这里比三生天的净殿还冰冷死寂。
“许久…不见。”
他听见自己嗓子挤出来的声音:“你…醒过来了。”
珠珠笑说:“是啊。”
她笑得十分自然,衬得他更狼狈不堪。
梵玉卿心口像逐渐被一只大手攥紧,压了压唇瓣,道:“我之前闭关…臣子们轻狂,擅自隐瞒下你的消息,我不知道你醒来。”
青年的声音低哑,说话时,某种隐忍的情绪,像一株从土地里钻出来的青苗,染着血,又终于见到希望和光明。
珠珠看他的表情,终于意识到他这好像是…在向她解释?
啊这…不是吧。
珠珠忍住狐疑,摆了摆手:“没事,我也是最近才出来。”
要谋夺大事,少不了三生天的支持、或者至少是他们中立的态度,珠珠是很需要与三生天交好的,她绝不愿意因为以前那些鸡毛狗灶的误会和梵玉卿闹得难看。
考虑到这些,珠珠有意让气氛更轻快一点,亲切地笑道:“我这也是因祸得福,家族基业担在肩头,不容闪失,我赌了一把,总算是赌赢了,如今大事已成,再无烦忧。”
她又道:“倒是三千年前,我年轻气盛,做事总
凭一腔意气,思虑不全,我现在想想的确有许多地方做的不够妥当,也请圣主别介——”
“不要这么对我说话。”
她话音未完,就被男声打断,梵玉卿眼帘轻颤,望着她,又垂下眼脸,低道:“不要…不要对我如此客套。”
他的声音都像带着颤音。
珠珠一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