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颤颤巍巍地惦起脚尖。
漠北初春的天寒瑟,风沙大,胡桐树上的红叶蒙了厚厚的一层灰,弯着褐色的枝条,被苏吟儿一踩,黄沙落了满地。
陡然,她一个不慎、脚下打滑,扑腾着往下跌去。
——“啊!”
没有想象中的疼痛袭来,却是一个泛着淡淡荷叶香的怀抱。她羞怯怯地不敢看他,小手儿拽着他胸前的衣襟,温顺地低垂着眉眼。
“。。。。。。陆哥哥。”
伴随着这声呢喃,苏吟儿从浅眠中醒来。
床榻上,苏吟儿斜躺着,空洞洞的美目氤氲着湿润的水珠,婉转哀切。
她想起,四年前她无意中被他冰凉的甲胄伤到手,自那以后,在她面前他再未穿过甲胄,便是去沙场训练将士,也是一身轻便的锦袍。锦袍的衣襟又软又柔,一点也不恪手。
苏吟儿从床榻上缓缓撑起,低垂着头,一只手儿难受地抚在颤动的心口上,一只手儿将白色的床帷抓得皱巴巴的。
长睫轻轻一眨,蓄满了眼泪的瞳不住地滴出水来。
一张织着荷花的绢子递过来。
“梦到我了?”
是陆满庭的声音。
这声音极轻、极淡,似从喉间溢出来的,混在飘摇的风雨里,恍惚地不真切,却似惊雷般砸在苏吟儿的心尖尖上。
高大的阴影从身后斜过来,挡住她面前本就不甚明亮的光。
苏吟儿大骇。
她低垂的眸隐隐瞧着拿绢子的手骨节分明、遒劲有力,白净的肉里透出润色的玉,玄色的窄袖用金线绘着繁杂的八爪龙纹。
她猛然起身,纤薄的背抵在坚硬的木质床柱上,惶恐不安地盯着面前的人。
是她费尽心思都要逃离的陆满庭。
他坐在她的床尾,微弯着腰,手里拿着那张织荷花的绢子,凝视着她。
他怎么来了?
他怎么来了!
苏吟儿想也没想,转身就往门外逃。
沉重的木门从外面锁住了,苏吟儿推不开,急急地拍打。
“开门,开门让我出去!求你们,求你们让我出去!”
窗外雨声寂寥,昏暗的月色被漆黑的天吞没,繁星隐入浓黑的云层,唯有斜对面几间厢房的烛火忽明忽暗。
没有人回应她,更没有谁来帮帮她。
她绝望又无助地哭泣,呜咽声哀婉,于惊恐中缓缓回过头。
陆满庭依旧坐在床尾,微弯着腰,手里拿着绢子的动作没有变过,只是那温润的眸渐寒。
他垂下眼睑,遮住眸底难辨的情绪,再睁眼,深邃的眸流转着看不透的危险。他起身,似叹了一口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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