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早醒来,他一睁眼看见汪悬光靠在床头,抱着平板电脑工作。 她还没穿衣服,被子拉到胸口,手臂与颈肩皮肤白得晃眼。听见他的响动,那双一贯冷漠的黑眼睛一瞥,淡淡说了句:“早。”
秦销心里暖极了,笑着拉起她的手,放在自己脸侧轻轻摩挲。
两人在床上又腻歪了一会儿,随后他推着“学步车”,颤悠悠地去卫生间洗漱。
生活助理将早餐放在了外面的明间,汪悬光居然还没去吃饭,一动不动地站在床边,看护士给他换药。
“秦先生的伤口恢复得不错,无需再用含有银离子的抗菌敷料,硅胶敷料可以提供更好的支撑,减少疤……”
“我知道他涂什么药……你不用理我,做你的就好。”
夫人穿着件雪白的丝质浴袍,黑色长披在身后,肤白貌美气质冰冷,没有几个人能不把她当回事。
秦销没享受过这种关心,还挺高兴的。
男子汉法则第一条——流血不能让老婆看见——对他无效。
汪悬光一不会心疼他,二不会担心他,也根本不在乎他是不是在用血向她炫耀邀功。
但很快秦销就笑不出来了。
因为他每天睡前都要洗澡。
新风系统无声运转,不断吸入新鲜的空气。浴室安静得令人窒息,只有海绵擦拭皮肤的细微轻响。
秦销腰间围着一条浴巾,僵坐在按摩床上,脊背挺直,双膝紧闭。
护工给病人洗澡有一套专业的流程:先对伤口做防水处理,然后开始洗头、再用海绵和毛巾擦拭全身,接着用干净的湿布轻拭子弹孔和手术刀口周围的皮肤,最后用小水流冲洗沐浴露。
从icu病房出来,秦销每晚都会走一遍这个流程。今晚的局促紧张来自于浴室门前立着的那道鬼影。
浴室灯光明亮,映得汪悬光头乌黑、面容冷白。她在隔壁洗完了澡,依然是早上那副打扮,雪白丝质浴袍松松垮垮地披在身上,抱着手臂,一言不。
护工陈女士毕业于英国的护理学校。年纪轻轻,但经验丰富,洗过的年轻男患者不知多少个,完全不会难为情。就是家人在旁监督时,有的会烦人哔哔,有的指挥不明白就直接上手,反而给清洁工作添乱。
而这位太太完全不。
她一声不吭,一动不动,就只是盯——
像只家养的猫怕主人淹死在浴缸里那样盯。
陈女士擦完了全身及伤口周围,摘下了浴巾,拎起特制的花洒,试了试水温,便开始向秦销后背浇水——
“水温可以吗?秦先生。”
“可以。”
护工陈女士疑惑:“那您冷吗?”
秦销苍白的脸颊被热水熏烤得红了。他慢慢低下那压了千斤重量的颈椎,望着自己腿部皮肤上冒出的一片鸡皮疙瘩,淡定吐出一个字:
“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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