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杜同学。”
空旷的礼堂里忽然响起一道极富磁性的声音——方才在话筒里放大,电流的杂音也无法影响到音色的华丽。像唱片机模拟声波空气的录音原理一样,已经深深刻印在她的听觉神经中。
杜博雅顿时石化了。
“你在等我吗?”
秦销悠闲地靠着礼堂出口,单手插在西装裤口袋里,在光影中勾勒出一道潇洒利落的轮廓。
杜博雅:“!!!”
他朝她走过来,坐到身旁,飘来一阵冷淡的男士香水味。浅灰衬衫穿在身上,胸肌隐约随着呼吸鼓起,那两条长腿的尽头,皮鞋一尘不染。
杜博雅抬不起头,脖子上像压着什么似的,只能僵硬地盯着他的手,修长匀称,质如冷玉,连手背的血管青影都彰显着熟男的力量。
秦销:“刚才撞疼了吧。”
……他看见了?
……他看见她了!
……那么混乱的场面,那么多的天之骄子,可他居然看见她了!!!
“我在台上看到你的眼睛,你好像有很多话想跟我说,然后问了下你们老师。”
秦销轻笑了一下:“你好,杜同学,我猜你是想当面跟我道谢?”
她没有回应他,更准确的说是回应不了他。耳鼓里嗡嗡作响,懵的脑中只剩下一个想法:他是特意为她回来的。
秦销看得出她的拘谨和羞涩,也不强迫她回话:“不用客气,杜同学。我们能在清华见面,是因为你聪明坚毅又拼搏上进,不需要谢我什么。” 身旁的影子动了下,杜博雅的余光看见秦销微向她倾斜,修长的脖颈和下颌线更加清晰,继而郑重对她说:
“从十万大山来到清华,这一路,你辛苦了。”
“……”
啪嗒!
一滴眼泪落在手背上。
噼里啪啦!
一颗接着一颗……
她的眼泪开闸放水般收不住,双手紧攥成拳头,手指关节用力到白。
这十几年不停地做题刷题,拇指和中指都轻微变形。那些累到睡不着觉的日子,往往被金榜题名轻飘飘揭过了。好像考上清华了,她受过的苦就不值一提。
她拼了半条命冲进的清华,的确是人生的一道白线。对于她这样出身的人来说,并非终点线,只是下一轮“拼命”的起点线。
每个人都在她耳边喊“快跑!快跑!”“你没有父母帮衬!”、“没有伞的孩子只能淋着雨跑”。
要是人生只有学习就好了。
国家的最高学府其实和县中的操场一样,她适应不了旁人的目光。夏天买一杯冰饮料都愧对资助生的身份,穿了件没到膝盖的短裤,生怕人说她不要脸。
她胆小、怕生、动不动就尴尬羞耻,害怕别人现她是个冒牌货,靠着侥幸考了第一名,其实一无是处,什么都不行。
没有人给过她爱,她不知如何应对关怀。有人对她好,她第一反应是要跑。
她的恩人,初见的陌生人,有堪破人心的洞察力,3言两语就让她溃不成军,前所未有的疲惫感席卷而来。
那个下午,她当着秦销的面,哭到停不下来。
等到眼泪止住时,她捏着秦销的手帕抽泣,又扫了他的微信二维码。
秦销的朋友圈只有零星几条财经资讯,从底下他自己的回复评论来看,作者似乎是他的熟人……
嗯……也没准儿是他的女朋友。
再往下翻,一年多前,还有几张舞团演出的照片,骄傲展示着舞台上明艳动人的大美人。
他果然有女朋友。
女朋友也果然是不染尘埃的白天鹅。
他的女朋友就该是这样的人间绝色。
杜博雅舌根泛起些微的苦涩,在搜索框里打下“冷丝瑜”3个字,最先跳出来的不是舞蹈剪辑或演出讯息,而是一篇讣告。
黑白照片上的冷淡美人,吓得她猛地一激灵。
浏览完通稿新闻,搜完豆瓣和知乎的八卦,杜博雅久久不能回神。
他的女朋友居然是这种下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