英子和阿美没有去,一是采购部不能没人值守,二是她们去了也帮不上什么忙。其实我跟a1ice去了也帮不上忙,只能是在精神上给芳姐支持。
手术安排在周五下午,我们赶到医院的时候,家婆已经被推进了手术室。芳姐跟一个上了年纪的阿姨坐在家属等待区低头说着什么,表情严肃还带有一脸焦虑。芳姐好像在给阿姨解释着什么,阿姨则时不时的问两句,数落两句,具体说什么听不大清楚,好像说的不是普通话又带着普通话的腔。
亲属。这个时候出现的亲属,别管她是说什么,做什么,都是真情在。有的东西,时间和距离是隔不断的。夜里独行的人,亲情才是最可贵的明灯。
芳姐老公则是和一个大叔一人一边靠在一个窗户上,目光有点呆滞地看着窗外。窗外下着雨,还不小,房顶屋檐上流下来的雨水都拉成了线,落在地上出“吧嗒吧嗒”有节奏的声音。
“芳姐。”a1ice看到芳姐,叫了一声就走过去坐在芳姐边上,挽着芳姐的一只手。旁边的阿姨看到有外人来,就止住了刚才的话题,朝a1ice点点头就没再说话。
芳姐看到我,想要起身却被a1ice拉住了,只好用眼神跟我做了一个交流。
我走到窗边,拍了一下芳姐老公的肩膀。芳姐老公回过神来,把视线从窗外收了回来。
“主任,你来了。”
“怎么样了?”
“进去一个多小时了。”芳姐的老公看了一眼手术室的门。
“别担心,这个手术是要一些时间的。现在的医学,不是什么特别难的手术。”
“嗯,医生说要四到六个小时。”
“那还早,不要急,会没事的。”听到我们谈话,旁边的大叔也转过头来看着我。
“这是我舅舅,那位是小姨。他们都是昨晚从老家赶过来的。”
“舅舅好!”我打了一声招呼,同时伸出了右手。
“领导好!”舅舅显得有点局促,也伸出了右手跟我握了一下。手掌粗糙,一看就是常年做农活的。
“我是芳姐的朋友,不是什么领导,您叫我小王就行。”
“小芳跟我们说过,单位上有一个领导一直在帮他们。就是你吧?好人呀!”
“舅舅别这么说,芳姐是我们的同事,家里出了事,伸把手是应该的。再说,我们也没帮上什么忙。”
舅舅跟芳姐老公一样,也是个不善言辞的。几句话下来,就不知道说什么了。芳姐家婆动这么大的手术,老家亲戚就来了两个,还都是娘家那头的。也许是芳姐夫家本就人丁不旺,又或者是因为公公去逝得早,关系早就淡了,女人习惯与娘家亲。
等待的时间是漫长的,手术室门口等待的时间尤其漫长。
“那是你太太吧?长得真标致。”舅舅还会夸人?就是弄错了对象。a1ice听到我们这边的谈话,抬头看了我一眼,脸上好像有朵花。然后又转向舅舅打招呼
“舅舅好!”
“舅舅抽烟不?还早,我们抽支烟去。”不能让这两人聊一下去,不然a1ice王太太这个身份就坐实了。日后芳姐回去上班,可就不好玩了。
不久后,三个苦逼的男人就出现在了楼梯间,开始抽起闷烟来。这次多了一个舅舅,话反而少了,我也不知道说什么好,就有一句没一句的问起了他来的行程。
芳姐的老公是彻底学会抽烟了。看他用中指和食指夹着烟头的姿势,就知道这几天准没少抽。舅舅是个老烟枪,抽了一支我的细烟后不过瘾,又立即掏出一包“白沙”,犹豫了一下也递了一支给我。
“烟不好,不知道领导抽不抽得了。”
我自己抽烟还是比较专一的,只买“硬闪带细支芙蓉王”。但别人递过来的烟,无论好坏粗细,一般我都不会拒绝,这是礼貌,也是尊重。
“抽烟就为了解个闷,哪分什么好坏。”我接过烟,先把舅舅的烟点上,再点燃自己的。芳姐的老公是不用我点了,他自己早就续上了。
“舅舅是第一次来深圳?”
“嗯,要不是强子去车站接,我都摸到这个地方来,车站人太多了。”强子是芳姐老公的小名,大名叫周家强。
“这次过来打算待几天?”
“唉,我姐得了这个病,按理说我应该多待一段时间,等姐好了再回去。现在是春耕农忙时节,家里庄稼也等不得。我们昨晚商量好了,等姐手术做完了,待两天我就先回去。留我妹在这里多住几天,帮一下强子他们。我姐命真苦呀,好不容易把强子抚养大,考上了大学,娶了媳妇成了家,孙子也抱上了。本以为可以享几天清福,现在又成这样。”说到这,眼泪有点止不住了,赶忙举起满是老茧的右手去擦。
我后悔叫他们来抽烟了。如果只是芳姐老公还好办,面对这么一个纯朴的大叔,还真不知道该怎么劝,只好求助地看向芳姐老公。
“舅,跟主任说这些干吗?都是我不好,没本事,让妈累着了。”
得,你们再说下去,就成检讨与诉苦会了。
“舅舅别担心,要相信现在的医学。强子他们挺孝顺的,这几天没日没夜的在医院里守着,阿姨这儿子没白养,后面享福的日子还长着呢。我看时间差不多,应该快出来,我们回去吧。”
说完就站了起来,拉着他们回到手术室门口。a1ice一直抓着芳姐的一只手,小声地安慰着。我也不意思坐到三个女人堆里去,也就学芳姐老公的样子,抢了半边窗户看风景。
雨还在下,淅淅沥沥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