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们镇上要有彩戏楼了!彩戏楼每建一座分楼,头牌都会来此地停留一段时日。”行人强调道,“头牌!哪怕在美人环绕中也是最美的那一个,次次都有人一掷千金只为与她共度春宵,还不一定能被看得上……”
林以渝则连前提都没大听懂:“彩戏楼?唱戏的地方?”
“你说什么?对了,如果接到她们抛下来的丝巾,就代表被邀请共度一夜……”
行人的声音越来越远,拥挤的人群直接将他们分开去往了不同的方向。散发着浓郁芳香的花车越行越近,不光是它在前行,林以渝好像也被迫顺着人群朝对方靠近。
花车上站在外面的人影已经变得清晰,衣料轻薄到隐约透出其下肤色的女人身段落落大方地站在车头,身边有人抢到了她抛下来的丝巾,激动到放声大喊。
她朝那人极富暗示意味地展颜卖笑,亲昵嘱咐道:“今晚,记得来找我哦……”
那人自是连连点头,如同中了什么天降大礼般欣喜若狂。周围人无一不羡慕的,只望自己接下来还有机会博得这份好运。
这种氛围之下,林以渝好像是唯一一个反应平平甚至称得上冷淡的。
林以渝只暗暗心想几年未与外界接触,没想到青楼楚馆已经发展到了如此铺张主流的地步,与当年保守的态度截然不同。
他对情爱并无兴趣,但并不是由于没有欲望,而是一直将其归为会影响习武的范畴内。
林以渝对一切妨碍他习武的事物都不感兴趣,此刻只想逆流离开最为燥热的中心,手臂却被一条飘然落下的柔软丝巾轻轻圈住了。
视线顺着丝巾飘来的位置望去,花车遮得严严实实的帘下,忽闪而过小半张漂亮到心惊的陌生脸庞。
那抹珍贵的蓝仿佛流光瞬息便消失了,惋惜之情尚未来得及升起,美人却接着抬手掀起帘子,彻底露出来的整张脸与先前相比更加动人心弦。
与林以渝位置相近的人们都不自觉地屏息,似乎觉得连惊呼出声都是种打扰。
那是只能在最美妙的幻梦中见到的模样,卷翘浓密的睫毛受惊般微微颤抖,其下浓郁碧蓝的眼眸比身旁撒下的花瓣还要娇美。她穿得比站在外面的女人严实些,像一只探头又怕生的小猫,怯生生地望向林以渝。
准确地说,是他手臂上的丝巾。
林以渝一时胸腔发闷,心脏嘭嘭直跳,跟周遭无数个普通男人一样,心想,对方若是真对自己有意思……
他也愿意为之放下一些长久的自矜。
“啊…”
美人的手腕突然被坐在身后的女子打了一下,掀开的帘子伴随着她呼痛的声音一齐落下了,只留下外面见证了一场梦境的人们久久回味。
林以渝不由主动迈步跟随在前行的花车后方,丝巾还如有生机地软软缠绕着他,叫人难以割舍刚才倏尔心跳的感觉。他凭借习武之人敏锐的耳力将里面的对话听得清清楚楚。
一道有点凶的女声训道:“你太不谨慎了,怎么可以那么轻易地露面?”
被训斥的大抵就是刚才惊鸿一瞥的美人,声音正如林以渝想象般甜美细软,无论说什么都带着足以让人原谅的软腔软调:“我不小心把丝巾弄丢了……”
这回轮到凶她的女人惊讶了,正好无奈妥协道:“哎呀,那,那你还是赶紧取回来吧……”
于是帘子再度被掀起。国色天香的美人刚探头便发觉刚才被自己的丝巾缠到的男人竟然还在近在面前,讶然之后小小道了句“失礼”,俯身朝他靠近。
距离缩小到所剩无几的地步,林以渝更能看清美人哪怕近距离观察也挑不出任何毛病的面容。与其他女人身上的脂粉味不同,她只化了淡淡的妆,垂下的长发带着若有若无的清甜花香。
她似乎不想被男人仔细打量自己的模样,羞涩般侧脸不肯与他对视,只伸出轻纱覆盖的手去拿缠在林以渝手臂上的丝巾。
林以渝本不想这么简单地还她,手刚下意识抬起来,又想到美人可能会露出被他欺负似的委屈为难的模样,美虽美矣,但多少有些令人于心不忍。
没来得及做出决定的思绪翻转间,丝巾已经被美人轻轻松松地抽走了。
如美人轻抚的触感从手臂上消失离去,林以渝压下莫名随之涌起的不舍,心下念及不必在乎。
反正他若是铁了心地想见一个人,还怕没有方法吗?
“请你……”
达成目的的美人却没立即离去。她终于敢于用那双水光潋滟的蓝眸直直望向林以渝,下唇被她紧张中咬得泛出一点水光。
她以只有彼此两人能听到的声音在林以渝耳边轻声道。
“……救救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