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到身后暖和了,是往常最喜欢依偎的姿势,她才开口说话,“多大了?”
王二麻子愣一下,想说假话骗她,省得伤心,最后却说了实话,“还没一个月。大夫说你身底子不好,怀相不好,再加上这几天一惊一乍,便没留住。”
庆脆脆‘嗯’了一下,手下意识往小腹挪去,却碰到一直覆在她肚腹前的宽厚手掌,于是覆了上去。
“是我们当爹娘的过失,没福分留住这一个。过几天我能起身了,在慈悲庙里给它供上一盏福灯吧。”
“好。”
屋里静了半晌,连带着外边说话的音儿也断了一下。依稀听到庆翘翘在赶什么人走。
她没心思去听,将小衾被往上提了提。
“你别太伤心。孩子总会有的。”
庆脆脆点点头。
脑子里空荡荡的,眼底氤氲着泪,察觉到前已经一枕侧脸的湿润。
最难熬的这一夜,夫妻二人都是很晚才睡着。
王二麻子比她还晚睡,一直到身前人的呼吸渐缓才轻手轻脚地起身。
托着人换了一副新的软枕头。
再出来便见中堂灯火还亮着,“早前是什么人来了?”
谷雨端了一碗夜食来,“回老爷话,是您家大房的嫂子。来探病的。没待多长时间,夫人家二妹送出去了。”
猫哭耗子假慈悲的德行。
他和孙里正说过了,王家二房必定是要脱村的。
谁来都没用。
镇上的宅子在,落个户籍有何难?
这一处地方院子大不了算做庄子。
殊不知县里多少富贵人家都在乡下是有庄子的。
“用不着伺候,下去歇着吧。”
等人走了,王二麻子只吃了两口便歇了。
胃里空烧得厉害,可吃了两口就泛恶心。
想想,他不过是一个穷猎户出身,挣了几个毛利钱?让这些人眼红地一波波上来欺负。
村里势大,欺负他王家二房人丁户少。又是洗刷门户,又是大火烧屋,现在更是欠了他王家一条活生生的命。
这债,该还,不是吗?
以前挣钱是为了什么?
他想过。
为了给三叶子看病,为了让脆脆过上好日子,过了一家人不愁吃穿。
至于他自己,其实多少钱远没有那么重要。可脆脆坐在榻上,因为生意红利越多,左手抱着算盘,右手抱着厚簿子,小财迷一般眼睛笑弯弯的样子,怎么也看不够。
那时便想,多挣一个铜板挺好的,至少脆脆是欢喜的。
可他不知利是两面开锋的。
一边悬着一家欢喜,一边却是如狼豹般的窥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