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天愣了一秒,低头把刚刚打好的字又删除了,他抬头看看傅星河,的确,是因为傅医生没有兄弟姐妹,所以傅医生哥哥这个称呼,是他独有的。而林小天这个昵称,也是独一无二的,只有他家傅医生才会叫。
“三堂嫂就三堂嫂吧,”傅星河摸摸他的头,“我不会不高兴的。”
没有不高兴就好,林天松了一口气,这才发动汽车。
傅星河下午也换班了,而且就连晚上也跟人换了班。要工作到第二天早上六七点才下班。
已经是夜里3点了,傅星河却还在手术室,医院里很寂静,一个人也没有。只有林天在手术室门口等着傅星河,远远地,还站了一对夫妇。
是手术室里那个病人的家属。
林天从护士那里打听到,手术室里的病人是十五岁的天才少年,智商非常高,以十五岁的年纪考上了国内最好的大学,还参加了电视台的一栏汉字听写节目,在网络上小有名气,被称为小才子。这台手术,关系到孩子以后的人生,因为病人很有可能在开颅手术中失去自己的天赋,变成普通人,甚至比普通人记性更差。他有着注定不平凡的人生,却很有可能因为手术沦为普通人。
从高处跌下的滋味非常难受,正因为此,傅星河这台手术动得比平时更慢一些。手术过程中病人保持清醒,因为除了脑膜,大脑是没有痛觉的,傅星河在手术过程中一直和他沟通。问他知不知道这个字是怎么写的?这个词语是怎么写的?这句诗是哪个朝代哪个诗人的?
一开始,孩子还答得上来,还跟傅星河说话,说:“医生,我见过你的名字,你名字很好听,唐珙有句诗叫:‘醉后不知天在水,满船清梦压星河’,你听过吗?”
傅星河说听过,“你很厉害。”
“我有个外号叫中华字典,还有人叫我唐诗宋词……”
“那中华字典,你跟我说,这句诗的前面两句是什么……”傅星河手持电动凝刀,发出微小的嗡嗡声。
“是…是……”
傅星河心一沉,抬起眼皮,和旁边同样一脸凝重的副主刀医生对视一眼。
“西风,”傅星河提醒道,“你再好好想想。”
“西风……”年轻的病人学着他说了两个字后,便露出了茫然的神情。那种茫然,傅星河很熟悉,许多病人做了脑科手术后,失去部分记忆便会露出这样的茫然。
“西风吹……”旁边的手术护士忍不住又提醒了他一个字,傅星河不再多言,低头认真地挽救。
少年继续重复了西风吹这三个字后,便再次露出茫然的神情,“我好像知道,但是为什么我说不出来呢?”
傅星河认为应当是海马旁回部分以及顶一枕叶的角回区受损,他仔细地找到侧脑室下角的底壁,半分钟后,一滴汗从傅星河额头上滴下来,旁边的护士赶紧替他擦汗。
“西风吹老洞庭波,下一句是什么?”傅星河问道。
半小时后,手术结束,病人被推出手术室,林天还没来得及跟傅星河说话,就看到傅医生走向了家属,在和家属沟通些什么。
林天忍不住站起来,替傅医生担忧。接着他便看到夫妻两人脸上露出狂喜的表情,要握住傅星河的手,感激他。
傅星河摆摆手,接着扭头看了林天一眼。
林天心里一松,知道手术是成功了,而且病人的天赋并没有受到手术影响,他就知道,他的傅医生是最厉害的。
和病人家属说完话,傅星河才重新走向林天,“不是叫你不要等我,怎么一直等到现在。”
林天小声说:“我刚刚听护士说了,说这个病人情况比较特殊,我就担心啊,我什么都不能做,只能在手术室外面给你精神支持啊。”
“手术差点失败了,但是突然福至心灵,情况便扭转了,应该是我感觉到你在外面了,”傅星河摸了摸他的脸颊。“困不困?”
“不困。”林天眨眨眼,这莫名其妙得了个功劳。
“看来是困了,”傅星河拉着他往办公室走,给他开了门,“你在我休息室里睡一会儿,我下班了再过来喊你。”
四下无人,傅星河抱了他一下,“去睡吧。”
林天恋恋不舍地拉着他的手掌,忍不住问道:“哥,你为什么要跟人换夜班啊?”
傅星河当上主任之后,就没有夜班这回事了,现在怎么突然跟人换夜班?
“林小天,你是不是忘了过两天你要生日呀,那天我要上班,只好跟人换班来陪你啊。”傅星河无奈地解释。
林天顿了顿,心一下软了,他皱了皱鼻子,“你偷看我身份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