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倾声音总是柔和,直至现在也是,他道:“你要记住,不到万不得已,切不可以命相搏。”
宴夏微微颔首,虽是应下,但对他这话却是一知半解。
这时候山洞外的动静已经小了下来,明倾朝着山洞漆黑的洞穴内中望去,再次开口道:“这处山洞狭窄,那妖兽应该无法进来,我们暂且躲在这里,等天亮之后再做打算。”
“嗯。”宴夏点了点头,心中亦觉得这是一个最好的办法,不论如何,至少也要等到明倾的身体。
·
这处山洞极窄,但甬道却极长,明倾身体未曾恢复,由宴夏扶着走了许久才终于找到山洞的尽头。
早先进入其中的玄阳派众人已经在方泽的带领下在这处暂且休息了起来,宴夏四下望去,才发觉尽头处竟是一间不大不小的石屋,屋内四处墙上写满了字,然而这些字却并非她所见过的任何一种文字,它们爬满墙面,就像是某种古老的符文,即将进行不属于这个世界的某种仪式。
“这是魔族文字。”似乎知晓宴夏的心思,身侧明倾突然开口,答了宴夏心中的疑惑。
玄阳派弟子们虽然各自坐在石室内休整,但注意力却似乎都分到了明倾的身上,此时听见明倾开口,其余人说话的声音骤然止住,山洞内瞬时变得安静起来。
明倾应是早已经习惯了旁人对自己的这种特殊对待,神情并未有任何改变,宴夏看了看四周,问道:“这个山洞究竟是什么所在?”
问出这话的瞬间,宴夏就后悔了,因为她借着人群中光符与火把的光线,看清了明倾毫无血色近乎透明的脸。她方才好奇问出这话,明倾便须得分神去回应自己的问题,这个时候她不该说这许多,该让明倾好好休息才是。
但现在后悔已经迟了,其他人本也都在疑惑这个问题,听宴夏问出来,他们登时也凝神静听起来,明倾看了众人一眼,没有要隐瞒的意思,只转身道:“你随我来。”
这话虽是对宴夏说的,但却也没有避讳众人,人们跟着明倾往石室后方走去,来到那角落当中,这才发觉在石室某处乱石堆砌的角落中,竟还隐藏着一扇石门。
石门后方,是另一间更大的石室。
与外面的石室不同,这间石室当中显然有着许多打斗的痕迹,地面,墙上,四处皆是刀剑痕迹与干涸的血痕,无一不昭示着这里曾经有过一场惊天动地的战斗。人们看着这些情形,不禁再次往明倾望去。明倾道:“六十多年前,无忧谷就是在这里开启法阵,试图召唤三千年前被封印的魔君降世。”
这个故事许多人都听过,宴夏也听过,魔君当然没能够踏出这个山洞,因为他方才苏醒,就被当初赶来此地的中原众人所制止,彻底消失在这山谷之中。
当初带领中原群侠赶来的人,正是身为天罡盟盟主的宿七。
宴夏不知道当时这里究竟发生了些什么,但看四周的痕迹,也知必然不会是简单的战斗,她抬手轻轻抚过壁上一处明显的剑痕,感受着指尖触碰剑痕时的粗糙触觉,喃喃着道:“我听小爹说,魔君是不会死的。”
“但人们必须让他消亡,才能止了灾祸。”明倾淡然道。
没有再说话,人群都安静极了,宴夏深深看了明倾一眼,知道自己这时候应该让他好好休息了。于是他们便在这石室内休息下来,而玄阳派弟子们都默契的与明倾保持着相当的距离,到最后便成了其他人都去了外面,而宴夏与明倾两人则占据了这间大的石室。
里外两间石室一边冷清一边热闹,宴夏却并不讨厌这份冷清,她抱膝坐在角落里,光符便被置于一旁,她借着符咒传来的光芒,不时以目光细细描摹明倾的轮廓,小心翼翼地不让那休息的人发觉,然而就在她打算第二十八次偷看明倾的时候,那边原本闭目休憩的人突然开了口。
“你若累了,就先睡会儿吧。”
宴夏见明倾开口,当即以为是自己偷看的事情被人给发现了,慌乱了一瞬正打算找个理由搪塞过去,却在片刻之后又反应过来,眨眼怔道:“我不累。”
她顿了片刻,又道:“我在这守着,需要睡觉休息的是明倾公子。”
明倾应是在笑,但他的笑容在符咒微弱的光芒下显出几分朦胧,他若有所思地轻声道:“有时候睡觉不一定是最好的休息。”
石室内安静异常,外面却渐渐传来了玄阳派弟子们的声音,大抵是在山洞内暂且安全了下来,人们很快便不再沉默,不过多时就有了说笑的力气,颇有几分随遇而安的意思。宴夏觉得这群人乐观得显得不可思议,明倾却跟随着他们的笑声浅浅笑了起来,对着宴夏解释道:“天下从来都不会一片太平,中原正道之所以能够长久的维持下去,不是因为百战不胜,而是因为败而不颓。”
宴夏若有所觉,禁不住也跟着往那连接着两间石室的窄小门洞看去,然后她听见了自那方传来属于方泽的低声的笑骂。
暖光自那门洞流泻而入,晃动着的影子也被传递了进来,宴夏听见明倾的声音又道:“这样很好不是吗?”
是啊,败而不颓,纵然是置于险地,也从不会失去任何希望。
而最了解他们的人,正是明倾。
似乎是看懂了宴夏所想,明倾听着外面众人的话声,符咒的浅晕映在他的身上,他的眉眼如被绢笔细绘而出,精致雅然,秀美如画,他没有注意到宴夏专注的视线,只低声又道:“我记得方泽。第一次见到他的时候他才十二三岁,第一次下山被派来天罡盟办事的时候,连路都不会认。但他很认真,不管做什么事都很认真,那时候我便与风青青谈过,他这个弟子,将来必能挑起玄阳派一方大梁。”
read_xia();