除夕当天,褚晏清还在准备电影首映礼和影院排片的事,没有来程醒言家蹭年夜饭。
大年初一,电影的主创团队在cbd万达影院举办城市首映礼。两人假公济私,占领最后一排的角落,以爆米花桶作为掩体,在连排座椅底下紧握着手指约会。
电影没到开场时间,趁着汪导还在向媒体和观众朋友道谢,程醒言凑到褚晏清耳边说小话:“你怎么不去我家吃年夜饭?真的有那么忙吗?”
“我去干什么?”褚晏清笑道,“你们家庭团聚,外人掺合进去不太合适吧。没准还要扫兴。”
“不会,他们都很想见你。”程醒言攥紧了对方的手指,“而且听说爱马仕拿包都要先配几十万的货。你准备的礼物是不是太夸张了,我爸恐怕今晚做梦都在给你当奴才还债。”
褚晏清坦诚道:“我自己只有个空白账户,买包借了我老上司孙筠的账户,她是vv养马人。除开那只包花钱了,其他东西都是筠姐送我的。你跟你爸妈说清楚就好了,不要有心理负担。”
“送你?做慈善吗?”
“她为了拿到雪房子包,前前后后配货配了五百万往上,挂爱马仕logo的废物占了她家一整间书房,都是全新,她还嫌占地呢,叫我直接去她家挑。还有什么爱马仕拖鞋,爱马仕苍蝇拍,爱马仕地球仪,我觉得智力正常的人都用不上,就没拿。”
程醒言真不知道该夸对方确实有智慧,还是该批评对方小题大做。
这时影厅内的灯光一齐熄灭,最先登场的是红绿色龙标,随着交响乐占据荧幕的中心位置。
对于自己参与摄影的电影成片,程醒言总是感觉熟悉又陌生。熟悉是因为每个镜头都经过他手,或者至少他旁观过拍摄过程。可后期剪辑和特效的魔力也不容小觑,成片就好像上了s妆造的叶竞遥,离他有几分令人陌生的距离。
电影时长大概两个小时出头,没有彩蛋,影院工作人员和观众都默认片尾曲响起就代表着结束,荧幕上还在滚动片尾制作名单,灯光就重新亮了起来,导致那些快速滚动过的小字越发难以看清楚了。但几位知名主演已前往光线聚焦之处,场内气氛炒到了最高点,作为背景板的画面本身就不重要。
褚晏清忽而提示他:“看屏幕,要出现你的名字了。”
程醒言这才关注到主演身后的荧幕,确实有他的名字。小小的三个白字,附带着“a组掌机”的职务标注,一行文字从屏幕底部快速滚动到顶端,近似于因信号干扰产生的雪花点。
除此之外,还有男主演的替身一二三号,片头片尾曲的作曲人作词人,负责配餐和保洁的阿姨等等,都不是什么能写入历史书的名字。即使电影票房最终可能突破三十亿,他们身在这浩瀚工程中也很难感到荣辱与共,只埋头做着最微小的贡献。能证明他们存在过的,仅仅是谢幕后快速滚动的一行文字。
程醒言评价:“这条臭水沟修得不错。”
褚晏清说:“你还有的是臭水沟修呢,起码得修三十多年。”
程醒言顿时萎靡了:“求求你还是别说话了。”
“好吧。那就祝你新年里修臭水沟的事业更上一层楼,修出豆瓣评分85以上的完美臭水沟。”
“你也一样。”程醒言想了想,又改口道,“还是祝你修出票房三十亿以上的镶金臭水沟吧,反正你也不在乎网友评分。”——褚晏清难得磨磨蹭蹭一次,拖到初四才来程醒言家见家长。
老爷子除夕当天还能乐呵呵地上饭馆聚餐,回家却险些断了呼吸。今天输完化疗药就一直昏迷不醒,医生严令禁止老爷子再离开医院,他们原本看电影的计划也就此作罢。
两人下午先去医院探望老爷子。
程羽绮第一次见褚晏清,嘴比脑子动得更快:“嫂子好。”
叶竞遥茫然地看了看她,又看向程醒言,迟疑道:“姐夫好?”
程醒言尴尬得要当场打地洞:“你们都叫哥就行了!”
程羽绮福至心灵,连忙改口:“姐夫好。”
褚晏清倒比程醒言坦荡多了,好像觉得这场面很有乐趣:“没关系,你们叫什么都一样。”
“原谅我吧,都怪我误导了叶竞遥。我光记得我哥形容的理想型都是什么可爱作精,我还以为……”程羽绮很不诚恳地道了个歉,又凑到程醒言耳边损道,“不过呢,叫对了你俩都不会急,叫错了他急了晚上只会找你麻烦,我也没损失。”
程醒言谴责道:“他哪里急了?我看他很爽啊。”
老爷子上午做完化疗后一直沉睡,几人除了等待,无事可做。
褚晏清和程羽绮大学都读的经济学方向,在走廊外聊得火热,时不时传来阵阵笑声。两人甚至能聊公司理财和微观经济学,褚晏清还给予了程羽绮一些就业建议,答应有机会可以帮忙推荐实习。
程醒言待在老爷子病床旁边,帮忙盯输液针和氧气瓶。期间叶竞遥交给他几个毛线编织品,拿硫酸纸和透明自封袋层层包裹起来。女孩说是为了感谢他推荐的电影,所以给他家狗狗织了几个保暖用的围脖。
日暮时分,老爷子终于醒过来了。恶疾已蚕食干净老人面上的血色,如同窗外的夜幕已蚕食干净太阳光照,仅留一抹月色支撑。老爷子费力抬起眼皮,试图用浑浊发灰的瞳仁看清楚褚晏清的样貌,当发觉自己无法做到,也点头表示了礼貌。
程醒言连忙介绍:“爷爷,这是我……男朋友,您就叫他小褚吧。我们在一起很久了,早就应该带给您看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