褚晏清下颚埋在他的手指间,像要伪装成等待爱抚的猫猫狗狗,笑意却有几分挑衅,“这是补偿,你应该给我的。”
“抱歉,我忘了该怎么把整只针头推到底。”
“多试几次你就想起来了。再扎一针吧,这次该换你亲我了。”
你脑子有问题,程醒言在心底说。但褚晏清让他说点好听的,他于是回答:“你的核磁结果出来了,病情控制还算稳定,没有发现骨骼进一步变形的趋势。所以这种制剂一个月用一次就够,少乱来。”
“嗯,我告诉过你没事,不需要住院。”
“但你各项身体指标都不太好……医生怀疑不单脊柱炎的原因,建议你再去别的科室看看。”
褚晏清难得默了默,但看起来不是因为意外,“不用,还能有什么毛病。之前也查过心内和消化科,你知道结果都没有问题。”
“都快两年前的结果了。”程醒言说,“估计你这两年也没少折腾自己,你就是这幅德行,还能改吗。”
“程醒言,你既然这么挂念我,那再考虑一下跟我复合吧?”
程醒言眉头拧成一块,终于将手拿回来了,“算了。既然你还有精力占人便宜,那问题应该不大。”
褚晏清自然知道他会拒绝,低头很轻地笑了一声。
“送上门的便宜,错过就没有了。为什么不占?”——褚晏清被程醒言盯着完成了输液任务,到当天夜里如愿以偿出院了。但退烧针本身属于治标不治本,到家又开始持续低烧,体温一直徘徊于37到385度,褚晏清觉得也没必要再休息,潦草睡了几小时,便开始收拾行李,打车去机场,和汪导碰头。
时至六月底,亚热带地区已准备跨入漫长的雨季。而g市纬度更靠近赤道,季风率先从海面登岸,雨水持续敲击着钢筋水泥的外墙,说不清是雨被城市遗弃了,还是城市被雨裹挟了。
褚晏清刚好赶上阴戚戚的雨天,从下飞机那刻起就没见过雨停。
从各种理由来说他都不喜欢下雨。坐飞机残余的耳鸣有些严重,淅淅沥沥的雨声令他越发觉得头疼,腰背里也不好受,吃过止痛片后仍沉闷地疼着,骨骼仿佛在被雨水一点点侵蚀。
倒是汪导看起来创作欲澎湃,他想在g市拍摄凶手曾经历过的灰暗青春期,一路上都在和助理探讨如何布景。褚晏清精神不振,几乎插不上话,也不想插话,否则他肯定要给老头泼瓢冷水,做梦也得考虑拍片预算。
从对方的只言片语里,他大概听明白这事的由头,现在有另一个剧组也在物色同一片场地,两边时间撞上了。对方什么态度暂时不明白,反正汪导这边都开始构思布景细节了,要让他放弃肯定急大眼。
褚晏清觉得也不难办,谈妥了就把拍摄时间错开互不干涉,谈崩了就看谁能在自己的预算范围内开出更高的价。
剧组即将开机,这次出差行程安排得很紧,出于效率考虑,他决定当晚就约对方见面聊聊,再搭上出租场地那边的负责人,乐观一点没准喝完酒就能解决了。
对方选了家商务ktv,还没正式到夏天,室内空调就开到了十八度。褚晏清只穿了件衬衣,他判断自己仍在发烧,空调冷风往身体里灌时几乎止不住发抖。
ktv里的杂音和长锥并无区别,往太阳穴里持续击打着,头疼同样变得剧烈起来。这地方唯一的优势在于光线够暗,没人能注意到他脸色难看。
进门就看见俩整容脸小姑娘,长得跟双胞胎似的,分不清是什么特殊工作者还是不知名小明星,一问才知道是对方剧组配的助理。
听他做过自我介绍,小姑娘扇着假睫毛特热情地问:“是哪个‘chu’字?”
“者字边的。”
“正巧我们也有位褚总,他一会也来。真别说,要不是他我都不认识这个字。”
“这也算生僻字?看你长得挺小的,是还没上高中么。”
小姑娘挺迷茫的,听不出来他这是夸人还是损人,干脆去缠着汪导打闹了。
褚晏清神色平静,他拧了瓶矿泉水,将喉间难耐的酸水压下去,心中却警铃大作。
他这可不是什么常见姓氏,如果同一圈子里碰上搞不好真是那位。褚远见。他父亲。
他本想趁这空当先走一步,但老话说是祸躲不过,眼见着走廊另一头拐来位中年男人,怀里还横了个小姑娘,小姑娘长得跟包间里的也没什么区别,原来是三胞胎。
两人之间再熟悉不过了,但都没主动招呼,等近到快碰上肩膀,那中年男人才开口问他:
“褚晏清,你来干嘛的?”
褚晏清说:“跟你抢场地的。”
对方把小姑娘打发走,慢悠悠地点了支烟,顺带拂去了胸口前沾着的头发丝。
褚晏清应该是头疼得狠了,在烟雾里快要睁不开眼,视线莫名地来回晃动着,走廊仅剩的灯光也格外刺眼。
男人在看别的地方,“你来真的啊?”
“什么意思?”
“我以为你做制片就是想趁年轻闹着玩玩。建议你不如去演点偶像剧什么的,不需要本事,捞钱也快,适合你。”
“没兴趣,你的建议都给过几次了?我还不至于废到你想象的程度。”
“想让你轻松点也是为了你好,要干电影这行可不容易。”
褚晏清头疼欲裂,实在没耐心欣赏对方演慈父了,“你要说什么就说吧。”
“大家都不容易,所以你也体谅一下你爸。现在公司资金周转不开,你别再搞租金竞价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