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是。”
陆安屿所在的私立小学教学纪律严苛,学习氛围很浓。大家小小年纪,却对未来三年、甚至六年都有非常明确的规划:初中高中去哪里读,学文还是学理,抑或要不要加入奥数班,如何争取保送名额等等。
耳濡目染下,每个人都视彼此为潜在的竞争对手,连去书店买了新的复习资料都得用书封包起来,生怕被人发现。谈话间不忘试探:昨晚学到几点睡的?早起背单词了吗?聊天内容则多是:作文竞赛值得参加吗?加分多不多?知识问答比赛要去吗?
很没劲。
可黎想不一样,她总是傻乎乎的。
她的世界好像很热闹,有层出不穷的新鲜事,没太多实质性的烦恼。她直来直往,有问必答,短视得天真可爱,甚至还会无所事事到观察蚂蚁搬家。
这么一想,她的确不适合一中。听说在一中,学生不能做任何与学习无关的事情-浪费时间是原罪。
陆安屿迫不及待下了车,匆匆扫视四周,成功在店门口聚焦一个熟悉的身影:黎想今日扎了个马尾辫,正饶有兴致地跳房子。
他拍拍查理的背,示意它先冲锋上阵;查理一蹦一跳,抖着大屁股,莽撞冲上前,差点没把黎想绊倒。
“查理!是查理吗?”她欣喜若狂地蹲下来,揪起查理的右耳仔细观察。
“你瞧什么呢?”陆安屿看不明白,探着脑袋左瞧右瞧。
“查理的右耳尖上有一撮白毛,左耳就没有。”
“欸,真的欸。”
“你怎么做人哥的,这都没发现。”
“且,茫茫狗海,我一眼就能认出它是查理。不像你,还得翻人家耳朵。”
黎想撅起嘴,边蹦边说:“大包间准备好了,你去吃饭吧。”
陆安屿牵着查理,就着台阶坐下,“要不你陪我吃饭?”
“怎么?还想让我喊你哥啊?没门。”
“你就是因为这个…连着一个月不来店里的?”陆安屿眯起眼睛,一副看破世事的模样。
黎想气喘吁吁,从冰柜拿了两厅可乐,扔一瓶到他腿上:“请你的。我这几个周末忙着排练话剧呢,马上要比赛了。”
陆安屿隐约想起这件事,“什么时候比赛来着?”
“下周末。”黎想歪着脑袋,困惑不解:“你们学校没参加吗?”
陆安屿耸耸肩:“我们学校务实,不喜欢这些没实质好处的东西。”
黎想惋惜不已:“你想来吗?科技馆大礼堂。”
“你邀请我?”陆安屿挑了挑眉,伸出手:“邀请函呢?”
黎想皱皱鼻子,转身去吧台撕了一张记账单,鬼画符式地写了几笔,“喏,邀请函。”
陆安屿嫌弃地不肯接,“到现在还不知道我名字怎么写?还用汉语拼音?六年级的人还写汉语拼音?”
黎想不爽,猛地收回手,“不去拉倒。”
“我去。”
下一个周日,陆安屿提前半小时抵达大礼堂,特意占了个靠前排的座位。
黎想那家伙没有手机,陆安屿只能翻着节目单,找到《盲人摸象》的场次号第七个那还有得等。
除去评委之外,来观剧的多是学生家长、参赛学校学生代表。陆安屿一个人占了两个座位,听着四周此起彼伏的叽叽喳喳,沉稳得和周遭格格不入。
待第六个节目接近尾声,他坐直身体探着脑袋,总算在幕布后方捕捉到熟悉的背影,又瞬间被她的打扮逗笑:四个盲人,两男两女统一着装,居然别出心裁穿着民国时期的长袍,脖子上还缠了条白色围巾。他们戴着黑墨镜,按个头高低排列,互相搭着肩膀上台,口中低声喊着“1-2-1”。
黎想站在第二个位置,没了往日的灵巧,不知为什么走着好好的,竟开始同手同脚。某一下,她又不小心踩到前面人的黑布鞋,酿跄一步,连带身后两个人也差点摔倒。
原本齐刷刷的四人节奏被打乱,黎想愈发慌神,她不停攥着衣摆,结结巴巴说完了台词,笑得比哭还难看。
陆安屿瞧在眼里,默默编了一长串嘲讽的话:上周给他表演的时候不还有模有样的吗?怎么临场掉链子了呢?当时是谁拍着胸脯说自己是台柱子,戏份最重,最有戏感呢?
他乐不可支,一个人闷声笑了好半天,目光追着她从台上到后台,迫不及待起身去后门堵她。
他绕到后场,找了一圈都没见到人影;恰巧听见几个同学小声议论:“都怪黎想,是她先走错了,连带我也走错了。”
“就是呀,还踩我鞋子。她说的都是什么啊,我们这次肯定拿不了奖了。”
陆安屿皱了皱眉,脸色不太好看,低沉着嗓音询问:“黎想人呢?”
对方吓了一跳:“不知道,走了吧,要么就回观众席等结果去了。”
陆安屿踮起脚跟左看右看,正打算原路返回,赫然听见小隔间里的啜泣声。他大摇大摆走上前,欠揍地撇撇嘴,嘲讽道:“多大事还哭鼻子?不就一个破奖吗?”
黎想头都不抬,咕囔着:“你来做什么?”
“不是你邀请我来的吗?”
黎想蹭了蹭衣服擦泪,“我什么时候邀请你来了?你一个私校的人跑来凑我们学校的热闹,干嘛?”
“诶,你这个人”
“我这个人怎么了?”黎想嗖嗖起身,昂着头怼到他跟前:“开心了吧!乌鸦嘴,上周你一个劲咒我会摔跟头!我刚才就是思想开小差想到你的诅咒,才会犯错误!”她蛮横不讲理,举着冲锋枪对准陆安屿一通扫射:“你就是见不得我好!你是变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