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午一个人逛街的?”
“昂”
“你进门前陆阿姨刚来了电话,说两家人正好趁过年聚一起吃顿饭,定了明天。我心想干脆请他们来家里吃。”
“陆安屿明天不是值班吗?”
薛文倩疑惑地望向她:“你怎么知道?”却也没深究原因:“值班不下班?人家晚上来。”
黎想缩了缩脖子,强行将话题拉回:“毛纺厂房子的事情”
薛文倩系上围裙,调小了抽油烟机的风力,声音却依旧被吹得断断续续。
她今天没松口,心里多少也膈应:这些人无事不登三宝殿,吵架时不管不顾撕破脸皮;有事了便买一筐不值钱的水果篮,求人办事,真够不要脸的。
可又压不住内心冉冉升起的「助人为乐」精神:家里不缺房子,那套拆迁房多半会直接出手;加上黎想常年在申城发展,不如便宜卖给自家人,当做个顺水人情。
“两万块钱想买一套拆迁房的资格?这么会打如意算盘呢?”黎想忙敲边鼓,她怕极了薛文倩的沉默,宛如观音菩萨又准备大赦天下,正蓄力散发着佛光。
“人家说最多可以给十万。”
“十万块买四十八平?做梦吧!”黎想挥挥手:“没得谈。”
薛文倩也没想好,刚才听黎想分析后又觉得留一套学区房也不错,只是她现在连男朋友的影子都没有,哪来的孩子。
“再说吧。”薛文倩采取回避战术,“下半年才动迁。”
黎想抿紧唇,并没指望靠短短几个小时掰扯清楚。她决定凭借三寸不烂之舌,不时吹吹耳旁风,不信吹不硬薛文倩女士松软的耳根子。
她一口一声“妈”,叫得亲昵,想起什么又委屈地撅起嘴:“你们现在什么事都不和我说。”
“什么事?”薛文倩盛了一大碟红烧带鱼,端到她面前:“香不香?”
“香。”黎想咽了咽口水,“供电局他们要搬迁的事啊,对店里生意会有影响吧?”
“这事有什么好和你说的?”薛文倩皱了皱眉:“你又管不了。”
“我可以帮忙出谋划策,分担烦恼。”
“拉倒吧,你连自己都顾不过来了。”薛文倩没太当回事,无谓地笑笑:“船到桥头自然直,走一步看一步。”
黎想正要反驳,只见陆安屿发来一长串菜单,可真不拿自己当外人。
黎想:【我妈不累吗?】
陆安屿:【有什么想吃的?我做。】
黎想:【别,等你下班到家做好饭,我早饿死了。】
陆安屿正在输入了很久,最后只发了一个「嘿嘿」傻笑jpg,奇奇怪怪。
一直盯我看做什么?
两家人素日没少聚在一起。
陆昌勇就不必说了,「薛记」的v客户,能将菜单倒背如流。陆晚晴近两年有退居二线的打算,逐渐放缓了工作节奏,时常也会去店里露面。
眼下四位长辈端坐在客厅,省去了寒暄客套的步骤,聊的都是些黎想不太感兴趣的话题:医保改革、养老金发放、居委会人员变动,以及市立医院暂定的搬迁计划。
一小会之后,话头很快齐齐对准了黎想。
黎想老老实实端坐在单人沙发上,连二郎腿都不敢翘,被点到名时更不由自主挺直了脊背。
陆晚晴坐在她身侧,捞起她的手,轻抚着她手背:“看着比之前气色好多了。还是我们江城的水养人,白嫩了不少。”
黎想撒娇地倚靠她肩膀:“天天被我爸妈喂得白白胖胖,都舍不得离开家了。”
“舍不得就不走,还能饿死你不成。”黎康明抛了根烟给陆昌勇,使了个眼色。二人随即默契地起身,一道去了阳台。
“就是。黎想陪陆阿姨好好聊聊,我去看火。”薛文倩精心熬制了一瓦罐的老母鸡汤,现在满屋子都飘着诱人的香气。
陆晚晴一贯轻声细语,身上散着若有若无的药味,不难闻,反倒让人安心。她话到嘴边又咽下-孩子们的事情,别掺和。
这些年,她眼瞧俩孩子偷偷摸摸恋爱、同居、还拿了户口本打算领证。结果一夜之间又崩到老死不相往来,躲了好几年不肯见面。
她和陆昌勇看在眼里,并不多话,只一个劲惋惜:陆安屿这臭小子究竟在搞什么鬼,怎么能把黎想弄丢了呢?小时候嘴欠就算了,长大了还不知道收敛,活该没老婆。
眼下她揽着黎想,感叹小姑娘身上总是软软香香的,心中怜爱得不行:“想啊,之前听你妈说谈恋爱了,是不是快结婚啦?”
“分手了。”黎想皱皱鼻子,告起状来:“我妈昨天还为这事跟我生气呢,说我瞒着她。”
“分手了?!”陆晚晴不自觉提高音量,隐隐激动:“谈得好好的,怎么分了呢?”
“不合适。”
“哦…那还想着人家吗?”陆晚晴问得直白,也无意玩拉郎配。缘分的事谁都说不准,黎想要是心还挂在人家身上,对陆安屿彻底没意思了,她再怎么生拖硬拽都没用。
黎想笃定地摇摇头:“我们是认真思考后才决定分开的。”她傻不愣登的劲儿又起来了,不自觉说起掏心窝子的话:“真想着就不会分了,又不是小孩子玩过家家。”
黎想说话时微微笑着,语气漏出些失落,却看不出太多的难过和懊悔。
陆晚晴默默打量她,怜惜地拍拍她后背,暗自舒口气,“没事,好男人多得很。”不过没敢提陆安屿的名字,担心太刻意;却忍不住泛起嘀咕:看来家里那小子还有机会。
薛文倩此刻人在厨房,却将客厅谈话一句不落囊入耳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