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妥是在事业转上正轨、企业蒸蒸日上时才渐渐察觉出来的,像一个幽暗的隐疾,终于在他暗示她可以找男朋友时显现出来。
“苏西,有合适的,你考虑下。”有次,他带她参加一个酒宴,对着满场精英,淡然说。
她无可置信,抬头看他,他看前方,脸色无异。
太,太狠了。她宛如被兜头泼了盆凉水,寒战四起。一直以来她一相情愿地做着关于他们的美梦,孰知他早就变了心思。
那晚,她食不知味,却为了他的面子,没有拂袖而走。回去后又愣了几天,还是想不明白,他什么时候变了心思。他怎能做到一边对他好,一边对他狠?若非擅长演戏,就是彻底的阴损了。她不能相信。
有一次,她将文件给叶隽送进去。那时候,叶隽已有能力租下一层楼作为办公场所,她苏西已经被正式聘为行政主管,负责人事行政这一块。公司扩充了人数,完全在按现代化企业模式运转。3年的辛苦换来目前的状态,苏西真不知该庆贺还是辛酸。也许该是为他高兴的。只不过于苏西而言,若是知道要为事业付出一场完美的感情,她是打死也不乐意的。
叶隽签完字,抬手给她。她取了,却未走。
他感觉了,说:“苏西——”
“给我个理由。”苏西直视他。
他低头取烟,扑哧点燃,良久道:“不好意思,耽误你的青春。虽然这不是我的本意,但我的确伤害了你。请接受我的道歉。”
他怎可以说得这么平静?操练了很久,还是伤害她无所谓?
苏西抓起桌上的杯子就朝他泼去。
他的眼睛在水雾里平静而哀伤。
苏西与叶隽,恢复成上下级的关系。自尊如她本该舍弃这份工作,但是她试过了,找一份如现在一般薪水的工作很难。她有小念,有家要养。她现在如所有的北漂一样,很现实地想要拥有一幢属于自己的房子,拥有一个户口,她不希望小念每次上学都要交借读费。
叶隽拥有她房子的钥匙,仍旧会来。
她站在门口,说:“你是不是觉得我的心跟你一样是石头?”
“不是的。我只是看看小念。”
“爸爸。”小念钻出来,抓着叶隽的手把他往里扯,“你怎么很久不来了?快来看看我的画。”
苏西心里有气,拉住小念说:“妈妈想回答一个你以前问的问题。”
叶隽试图阻止她,但是苏西张口了,“为什么爸爸妈妈不住在一起,只有一个原因,他不是你爸爸。”
小念呆呆地,叶隽脸上已经写满恳求。“苏西,你别对孩子——”
“我说的是实话。他早晚要知道。”
“妈妈,为什么突然不是了?”
“他本来就不是。让你叫,是因为,你小时候笨到连‘叔叔’这两个字都不会叫。至于你的爸爸是谁,我心情好的时候再告诉你。”
“妈妈我恨你!”小念哭着跑进室内。叶隽奔过去找他。不知道怎么哄的,晚上吃饭时,小念又眉飞色舞了,但还是不理苏西。苏西也为自己的话懊悔,没去赶叶隽走。
苏西不知道自己的消化能力有多强,但或许心脏真是块大肌肉,经历的灾难越多,越强悍。她渐渐能够对叶隽做到面不改色心不跳,逢着人多的场合,还能开开玩笑。可谁能知道,这是心灰意冷的结果呢。
大概只有窗前明月可以见证她的落寞。从不失眠的她会因为想起他而彻夜难眠。与此同时,她发现自己的身体部件开始出现这样那样的毛病,她会对着镜子吞咽药片,然后对自己说:老了,不经摔了。
一个偶然的机会,让苏西意外得到一份工作。
其实那天她是去振凯送东西的。刚进大堂,忽然被一老妇拉住,把她认做公司员工,嚷嚷着要见总经理,见书记。苏西猜测这老妇大约是为上访而来,上访是振凯这类国企头疼的事,看时间充裕,她也未把自己撇净,细问对方缘由。而后动之以情、晓之以理,从法律责任、养老保障等方面仔仔细细来了个透彻的分析。一来二去的,竟将那女人劝走了。
正要上楼,旁边有人出来,问她是不是来应聘的。她灵机一动,说:“是啊。”对方道:“我是销售部吴东南,不介意到我办公室聊下?”
聊的结果是吴东南经理对苏西分外满意,想招她于麾下。
苏西问过工资、福利,虽然比seed要低些,好歹人家也是大企,关键是苏西想离开seed,所以很快给了对方肯定的答复。
写辞职报告的那个晚上,她都有些久违的兴奋。想了好久,才知自己不是为新生活的开展,而是为明天可以看到叶隽意外的脸色。
可实际上,苏西失望了,他没有意外。
他平静地说:“找到新东家了?”
“是。”
“哪家?”
“你不必知道。”
叶隽断然下手签字,“下午会叫财务把工资打给你。因为创业时候帮过我,我会给你申请一些特殊补贴。”
苏西吊儿郎当笑着,“说到钱,我欠你50万,外加两年,青春的损失是还不清的。我以前以为可以用一辈子去偿还,现在觉得像个笑话,你是否暗暗笑过我?”
“苏西,我从不觉得可笑。”他说。而后便是长久的沉默。
这个男人,成功后,倒是越来越俭省了。不是说对钱,而是对语言。他惜字如金,每句话还都无法到骨头上,你倒是说说为什么不好笑呢?苏西恨得要死。
叶隽的补助苏西还是照拿。请原谅她,她对钱从来不会客气。钱是好东西,可以买房,交学费,用来享受。苏西也愿意自己过得体面一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