世界说大很大,说小真小,这一次,苏西居然碰到了大学时候追过她的胖子王涛。当然人家已经不是胖子,经时间的水这么一淘洗,生生洗出个斯文版“林志炫”。
“苏西,你还没嫁啊?”对方扶扶眼镜架。
“王涛,你离了?”
“老情人”相见,分外眼红。王涛握住苏西的手,叫一声“缘分哪”,眼泪开始刷刷往下流。原来他不是离婚,是丧偶,而且丧了不只一个。
他第一个女朋友,已经谈婚论嫁。因她上班地方比较远,他体恤她,一勒裤腰带,买下一辆车。女朋友当然很兴奋,自己去学了驾照,请了陪练,没几天,就横冲直撞上路了。就在他们登记的第三天,她出车祸身亡。
他的第二任老婆,也是上班的地方比较远,王涛再不敢买车,只好再勒一次裤腰带,在她公司附近买了新房。那房刚交不久,用的是临时电。有个深夜,他爱人加班回赶上停电被困在电梯中。叫天天不灵,叫人人不应,她深感恐惧,就死命地扯电梯门,门在求生的蛮勇下终于被扯开一道缝,下面是深渊,她却以为是光明,纵身往下跳,结果触电网而亡。
王涛经历了两次丧妻之痛,裤腰带勒了两次,肚子勒没了,人也清减成帅哥。
“苏西,”王涛眼里放着光,“我一直想着你。”
苏西分外唏嘘,问:“你房子买在哪?”
王涛一喜,居然一上来就问住房,好兆头啊。忙说:“中关村。离人大、北大、清华都挺近的,以后孩子可以上人大附中……”缩嘴,惊觉这个想象实在有点过于遥远。
苏西暗暗算了下中关村与n系的距离,一西北,一东南,也蛮远的。真不知道王涛如何处理这个情况。嘴角却扯出一丝调皮的笑,“你在哪里做事?”
“我?”王涛又一喜,终于开始问收入了啊,还是老朋友直接啊。
“我在华成做技术。华成,你不会没听说过吧。我月薪1万。每月还可以报销交通费800。年终奖可以拿到5万,夏天有高温补贴,节假日有过节费,公积金每月交1500。另外,客户额外也会塞些红包什么。一年下来,20万是可以拿到的。算不上大富,但是过过小日子是绰绰有余的。小富即安嘛。我的固定资产我也一并汇报吧。我有房子两套,车子一部……”
苏西插嘴:“其中一套房子就是把你老婆困死的,车子就是你老婆出车祸的?”
王涛说:“你要同意,我把房子卖了再换新的。”
苏西笑:“我跟你开玩笑呢。对了,听说你们老板崔廷很厉害,你见过本人没?”
“当然见过啦,”王涛说,“你别看他平时对员工如狼似虎似的,可是出了名的惧内,她老婆那叫一个剽悍,有次,提着个塑料兜跑到我们市场部,问哪个是裴小姐,裴经理恭恭敬敬出来,还没叫完崔夫人,就有液体迎面泼来,臭烘烘的,你知道是什么吗?尿。”
苏西听得津津有味,“后来呢?”
“裴经理辞职了,多丢人啊。华成的女员工从来不敢跟崔总多说一句话的。”
“你们崔总,岂不是要郁闷而死。”
“当然了,要我老婆这样,倒贴我也不要啊。扫地出门算了,买一送一。”
“送什么啊?”
王涛觉得自己很幽默,嘿嘿乐,“谁要这样的老婆,房子、车子,当嫁妆送了。”
“崔总干吗不离婚啊,不是有个成语叫物极必反。”苏西循循善诱。
“离婚,敢吗?你不知道他岳父是谁啊?老头子虽然退了,跺跺脚还是有点余声的。华成为什么铁打的一把手,流水的二把手?还不是崔总后面有人罩着。就说我们现在的于总吧,45岁,正是年富力强的时候,他懂技术、懂销售、懂管理,是个复合型人才,上头也挺器重他,把他当接班人培养。可是,崔总老是不挪窝,怎么办啊。好时光就跟露水似的容易蒸发啊。”
苏西全身细胞都兴奋起来了,“听你这么说,于总还是有点野心的。”
“其实有点水平的男人谁没野心,谁喜欢被压制啊。他也是憋了一肚子气,但是当着崔总,还是要乖乖做孙子。”
“那你们员工比较喜欢谁?”
“其实,崔总人满好,可是不苟言笑,再摊着那号老婆,谁敢接近啊。于总不一样,从底层做起的嘛,我刚进华成那会,他是我们技术总监。群众关系搞得那叫一个好,中午吃过饭,喜欢跟我们打打乒乓,边打边聊家常,有时候就顺带帮人解决实际问题了。我们的集资建房就是他动议的,分房那阵,他提议不按官职,而是按工龄和实际收入排分,那么一算,排在第一的是一个老职工,他只排到20位。他一路上去,靠的就是口碑。当然了,群众关系好,也很犯忌的,崔总就很冷落他。崔总明年就要退了,接班人是谁,至今还是个谜呢。论理该是于总,但是崔总要是举荐其他人也不是没可能。”
……
苏西今天获得了很多有用的信息。晚上回到家,作完整理后,她开始漫想。
她一直秉信这样一个原则:要打败一个人,就要找到对方的恐惧,每个人都会有他的恐惧,要找到他的恐惧,就要找到他的欲望,有欲望就会有弱点,有弱点就会被人要挟。
崔、于的欲望说到底就是要权力。于怕得不到,崔怕要失去。于想得到,必须要干掉崔,但是他没背景,扳不倒大树,崔反正也要退了,莫如跟崔搞好关系。崔呢,时间不留人,早晚要走,他怕时光。他老婆逼他这么多年,他依旧谨小慎微,可见他对仕途比对女人更有兴致。就这么交出位置,很不甘很不甘。他还有什么可为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