潘宁蘸着雨水在玻璃上写:考试顺利!
刚写完就被雨浇灭。她就不写了,把手掌摊开,放在那。慕远也将手放上去。他们隔着玻璃紧紧贴着。明明很近,可是永远够不到。
年少的绝望就在冰凉的雨雾中徘徊上来。
很多年以后,潘宁会一直遗憾那一刻她没有走过窗子,把有着自己真实体温的手交到他手里,使得这一刻自己的回忆是那么凉。
他们的牵手,是隔着玻璃的触摸。从一开始就是这样了。
“不好意思,临时有行动,没法去接你。”唐末一阵风似的奔进潘宁的卧室,意外地看到潘宁嘴角有一抹淡若出尘的笑。她在回味着什么,躲在自己一个人的世界,不欢迎他的加盟。他看着她这副样子,有点恼怒。
甄晓慧在外头唤:“小唐、宁宁,快来喝绿豆汤。”
潘宁魂兮归来,对唐末说:“你的摩托车修了没有,坐着也不舒服,还不如自己走路。”
唐末把门关了,严肃地说:“有个事要你帮忙。”
潘宁皱皱眉,“请人帮忙好歹态度客气一点。”
唐末靠近她,说:“根据情报,我们昨晚突击了夜来香,抓获了正在谈判的几名嫌犯,但没有搜到物证,由于我们的疏忽,关键人物徐曼也溜了。刚刚,我们去她的住处搜查,一无所获。但我们有可靠的情报证明徐曼藏毒并知悉一切。如果能把她引诱出来,对我们破案会有莫大的好处。”
“我什么也做不来。我不是警察。”潘宁恶狠狠地瞪着他。
“公民有配合调查的义务。你做得来,而且能做得很好。徐曼不会丢下儿子不管的,而据我们所知,她儿子今天还去上学了,所以徐曼根本不可能跑太远,就算已经逃亡的话,至少也会跟她儿子解释一下。我要你做的事很简单,你只要打个电话约易慕远出来。你无须出面,此后的事情由我们来做。”
“我不!”潘宁霍地站起来,怒发冲冠,“你自己的案子你想办法破吧,不要让我做小人。慕远和他妈妈没有对不起我过。”
唐末冷笑,“徐曼的男人绑架你,杀了我爸,如今不知悔改,还在用毒品害人,这叫对得起你吗?我求求你别整天泡在风花雪月里把自己弄成脑残。”
看潘宁还是彷徨,唐末又道:“错过了这个关键的人物,我们这些日子的辛苦白费不说,那些毒贩个个会无罪释放,然后继续为害社会。宁宁,我绝不是在假公济私,犯罪的人必然要得到惩罚。你不能说他们没伤害你你就容忍他们伤害别人?你还有没有一点正义感?”
潘宁脑子乱成一锅粥,“你别找我,我不想做……你凭什么盯着我啊,我怎么你了你要跟我过不去……”
她想溜,唐末的手紧紧钳着她,“宁宁,你打这个电话,并不愧对良心;相反,你要不打,才是罪人。”
潘宁终于扛不住,气一松,微弱道:“你答应我,不要为难慕远。”
“我跟你保证,只要他是无辜的,一点事都不会有。”
潘宁在唐末的监视下拨响了易家的电话。
电话响了很久,一直没有人接。潘宁不觉松了口气,放下电话,说:估计已经走了。不在家。
唐末一拳击在桌面上,恨恨地叹了口气。拿起手机,正要通知车站机场加强排查时,潘宁桌上的电话却响起来了。
唐末示意潘宁,“你接。”然后按了免提。
宁宁心里暗吼,菩萨保佑,千万不要是慕远。可传来的偏偏就是慕远的声音。
“宁宁,刚刚是你打我电话吗?”
潘宁看了看唐末,对方正一个劲地点头,她机械说:是的。
“你找我?有什么事吗?”
“我……也没什么事,只是……”唐末看她语无伦次,连忙递给她一张纸条,她六神无主,只对着念:“我想见你。”
听得出对方很惊喜:“你不生我气了?”
潘宁眼泪出来了,拼命忍住喉头的哽咽。慕远听出她在哭,连忙道:“你别哭。是我不好。我小气,你不理我我也不理你,宁宁,其实这些日子,我难过死了。你说在什么地方?还是老地方吗?我马上过来。”
潘宁抽泣着,忽然大声说:“你别来了。”
唐末怕她露馅,连忙捏她的手腕,她一阵疼痛,嘶叫了一声,慕远不知何因,急急说:“是我错了,我马上过来。还是老地方。”
……
唐末把潘宁手里的电话搁好,潘宁眼泪汪汪地说:“你一定不要为难慕远,不然我,我一辈子不原谅你。”
唐末离开了。走出楼道,才发现手里的纸巾已经捏成团。雨哗哗下得掷地有声,整个世界沉浸在可怕的吞咽声中。他一阵心浮气躁,用尽力气将纸团扔出去,胳膊抡得酸疼,纸团还是飞得不远,在不远处的地上粘塌塌烂成一堆泥。
他能记得自己这段日子的好心情,看谁都顺眼,工作很卖力,浑身都是劲。同事说他:最近有喜了?要不就是打鸡血了。他板板脸,“都像你们为一点工资活着*还有没有希望?”其实他知道这所有的快乐源于宁宁。
他想到宁宁靠在他身后的小身体。摩托车开快了,可以闻到她身上淡淡的暖香,她的人在香气里是轻盈的,甚至若有若无,好像她已经与他融在了一起,成为他身体一个部分。而分开的那一刻,他总有那么点患得患失,好像她拿走了他的东西,又不明说归期。
她总是抱怨他的车破,开的速度太快,有时候一个急刹车,她会重重地颠起,在一叠声的咒骂中恶狠狠抱住他。她对别人都是轻言细语的,只有对他穷凶极恶。怎么说呢,他倒是满享受这种独一无二的待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