宛如一个灵魂在体内唱尽今生,突地另一个灵魂从这凡夫俗子的躯壳中重生而起,在这难耐的极致的痛苦中,终于挨过这阴阳魂杀的交锋与恶战,迎来了重生。
海天把剑而出,白刃在喉和神剑似水一左一右,终于发出了美妙的和旋。
全身的气力仿佛都消耗殆尽一般,海天向前走了两步,踉跄。
南宫楚见此时机,突然飞身上起,朝着他还在流血的伤口,猛的一掌——
身后,另一只手掌稳稳的撑住了他,内力大成者素问,二十年来从未出手的素问,那仿佛源源不绝的内力支撑着她的儿子。
“南宫楚,你失败之处还在于——你从来都是一人,而我们,从来都不是一个人。”
“呦,好久不见了,姚婆婆。”血魔姬正在修剪她折断的指甲,前一秒还空无一人的大殿,此刻突然出现了那个微微驼背的年迈的身影。“稀客。”
“老太婆我很久没出门了,想不到动一动腿脚,竟然是来魔窟,真是折寿。”
“这是哪里的话,姚婆婆你是前辈,我礼让你三分,断不会对你做出什么不恭敬的事来。”血魔姬笑了笑,早已知道她这个老骨灰上门来所为何事。“可你那个办事不利的徒弟,我可就不敢保证了。”
姚婆婆本是无喜无悲的脸上,头一遭阴了下来。血魔姬呵呵的笑了,“能让一贯中立、不问黑白的姚婆婆沉脸,我还真是担待不起。”
“的确,我们客栈从不过问武林之事,不分黑白,不分善恶,只是传话而已。”姚婆婆默默说着当初自己立下的这些规矩,此刻,一字一字,如坠子刻在心里。
不分黑白,不分善恶,真的能够做到么?这是不是她老太婆看破这个武林后一时的妄念?
可这报应,为何要报在她的徒弟身上?一个如烟,一个可儿,竟都这么样的下场。
她早就跟可儿说过,不可太过任性,要懂得收敛,因为客栈的人知道的太多了,而知道太多秘密的人,总是活不长的。
一时的小聪明,一瞬的任性妄为,只会害了她。可是她不听,连最后一摸梨黄色都没留给她这个老太婆做念想,就那么如断了线的纸鸢,倏地一下不见了。
“你究竟把可儿怎样了?”姚婆婆苍老的声音升腾起来,血魔姬哼了一声,“不懂规矩的人,自然就有应得的下场。”
“我问你,你究竟把可儿怎样了?”姚婆婆手中的拐杖在地上一敲,空荡荡的回响在魔窟大殿之上,随即而起的是血魔姬嚣张的笑声:“哈哈哈哈——姚婆婆,你想在我的地盘闹事?”
“什么叫你的地盘,当年清琊还在的时候,我站着她都不会坐着——”
“你真是老糊涂了,清琊二十年前就死了。”
“清琊是死了,但并非在二十年前。”姚婆婆突然开口说,“她跌入死人谷,腹中婴儿没有保住,但是不久后,她又生了一个女孩,那个女孩就是继承了‘百毒谱’的女孩——你应该见过她。”
血魔姬从座位上跳了起来,“你说什么?”
她心中那一只都在的疙瘩终于变成了毒瘤,那个曾经一个人闯进魔窟的身影在她眼前无限的放大——居然,居然是清琊的女儿!
这是上天在戏弄她么?
为什么如何都摆脱不掉那个影子!为何!
“我当初早就叫你调查过那个女孩!你居然骗我!”
“是我错了,客栈从不该是个不分黑白、不分善恶的地方,有人才有秘密,有秘密必然有人——是我一直错了。”姚婆婆突然转身,似乎也不再向追问可儿的下落了,血魔姬突然心中升了一股杀意。
太可怕了,姚婆婆太可怕了,她要要了她,她必须杀了她。
那是她心中全部的伤疤,全部的罪恶。
血魔姬亮出魔爪。
“喂,乳臭未干的小丫头,杀了我你会后悔的。”姚婆婆一边走着,一边笑着摇头,仿佛后背长了眼睛。
“不杀了你,我会更后悔。”
“老朽已病入膏肓,兴许是老天爷也觉得我知道的秘密太多了,要收了我去。你不过是早几天送我上路,人哪,凡事要多给自己留一条后路,像你杀气这么重,罪孽这么多,迟早要吃苦头的——”
“别总把自己当成个活神仙,什么客栈,什么秘密,我就要叫你魂飞魄散,再也得意不起来!”
说着,血魔姬已经朝着她扑了过去,姚婆婆一闪,转过身眼睛闪烁的看着她:
“喂,我还知道一个秘密呢。”
“你又想骗谁?”
“算了,你便这样杀了我吧。”姚婆婆索性闭上了眼,“来吧。”
血魔姬迟疑了片刻,“不,我改变主意了,我不杀你,但是我不会放你走,我要把你跑进水牢,让毒虫叮你咬你,让你受尽苦头,看你还敢不敢在我面前倚老卖老。”
“随便。”姚婆婆,“只怕连毒虫都会嫌老朽皮糙肉厚,不好吃了。”
看着姚婆婆愈发冷静的被押了下去,血魔姬开始琢磨起来——
她还知道一个秘密?是什么秘密呢?
是故弄玄虚,还是……
后来,当沧海一众抱着可儿的尸体在水牢深处找到奄奄一息的姚婆婆时,姚婆婆只是看了看已经先她一步走了的可儿。
“我为这孩子报了仇了。”
“血魔姬已经逃走了。”
“我们客栈是不见刀剑的江湖,我们杀人的武器,是秘密。”姚婆婆目光微垂,“生为这秘密,死也为这秘密。只是有些秘密能救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