姚婆婆目及远方,手指在石桌上弹着、弹着,停下来,说:“可儿,我有件事叫你去做。”
“婆婆吩咐。”梨可儿纯良得就像只兔子,婆婆开口说:“这一遭可不是去玩的,一不小心就会把命丢了的,你想好了?”
可儿头点的像拨浪鼓,“可儿愿意出去闯闯!”
“好,那你即日起程。”姚婆婆从袖间掏出一张请柬,大红色招摇无比,一个金粉大字“林”,闪得人眼疼。
“林老妖要做寿,你替我跑趟兹元林府。”
“怎么,婆婆,这林老妖不是你最讨厌的家伙么?我还以为你早把请柬烧了。”梨可儿吐吐舌头,她知道婆婆和龙爷这些老人家素来看不惯南宫楚这个武林盟主和他身边那些逢迎之人,尤是这人面兽心的林老妖。
可林老妖却是八面玲珑,明知道婆婆不待见他,还是将请柬送上门,摆出了个姿态。
“相识一场,送礼还是要的。”姚婆婆说的风轻云淡。
“祝寿?”梨可儿眼睛瞪得溜圆,姚婆婆轻轻摇头,“奔丧。”
原本,一色应该回魔窟去本本分分做她的圣女。
原本,海天和无筝应该回到阳城重新开店、如约成亲。
原本,沧海应该继续潇洒走江湖。
可是只因为几人依依惜别时的一句话,将他们今后的命运紧紧连在一起。
一个闪念,人生的分岔口便这样指向了另一条路,从此一切千差万别。
“哦,对了,冷楚寒已经回到南宫了,据说是要去参加林老爷的大寿。”沧海当时并未料到,就是他这么一句八卦,掀开了江湖波澜壮阔的新篇章。
这么一句话,让已经松开缰绳夹紧马肚子的一色狠狠一勒,调转了马头。那时阳光大好,路边繁花相送,本是个灿烂的时节,可一色整张脸却毫无血色,嘴唇颤抖了半天。
她什么也没说,目光探向了兹元的方向,手指一再微颤,竟不能停歇。
“猪……”海天声音还没放出来,无筝先说出了口:“怎么了?伤口还疼?”
一色仿佛什么都没有听到,目光悠长,带着一股说不出的阴郁,似是已经腐烂的伤口,慢慢在渗出鲜血。
是啊,伤口还在疼。
疼了十几年了,还在疼,好疼。
一色捂住的不是肚子,而是胸口,眼前闪过了那无数次的画面,刀光剑影,血色绮丽,无数双眼睛在看着她。
声音在耳边盘旋、盘旋。
“杀死我,杀死我,你要一个人好好活着!”
不知是混沌的梦境,还是无法混沌的记忆,此刻倾巢而出,笼罩着,飞舞着,无处不在,无处可逃——
不能倒下,一色,你绝不能倒下。
这个时候倒下,什么都白费了。
想到这里,她竟在这暖阳之中,以那闪着凄厉光芒的坚硬指甲,狠狠戳进了刚刚愈合的伤口——
体肤之痛算什么,倘若疼痛能让人清醒,她宁愿每一根骨头都碎裂,每一块皮肉都腐烂——
如此,那深埋在心底的嗜血的大嘴,便能心满意足地封闭,将那些黑暗得漫无边际的过往,通通留在另一个世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