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今一色已经如此了,如若海天放了手,那么这段姻缘,怕是真的会断了。
海天不是她最爱的人,却是她最亲的人。她希望他能过得好,哪怕这需要一些善意的谎言。
“我和楚寒已经说得明白了。等爸妈知道了我们的情况,我就会离开羁落山,去找他。”
海天听着这话总觉得有些奇怪。为啥明明是件高兴事儿,却总是有股说不出的悲伤?
“等爹娘知道了,我把一色交给他们看管着,送你去冷楚寒那里——”海天的声音或许大了些,一色的声音刷的一下子起来了,就跟一只被踩了尾巴的猫一样,“好啊,你们这对奸夫淫妇,都算计好了是吧!你们居然敢和我们魔窟作对,你们有几个脑袋!”
海天眨着眼,“如果她现在这样子跑回魔窟去,会怎样?”
无筝面无表情:“被抽干了血变成干尸,丢入死人谷,被小白叼了去,下了水,飘过无衣,飘过马帮,然后被独臂老人捞上来,趁了他的愿。”
海天脸煞白,“希望爹娘还在,否则是看不住她的。”
真被海天的乌鸦嘴言中了,马车跑了一天多到了家门口,赫然发现家门大开,小鸡乱跑,母猪上树,一片欣欣向荣,却是不见人影。
海天和无筝同时吞了一口口水。两位老人家怕是又出门去了,看这满地狼籍,八成走了有些日子了。
“不知道你师父在不在——”海天自己说完都摇头,“哎,机会渺茫。”
无筝闷不做声。她不知道该怎么面对爹,她多想问问他,冷楚寒究竟是他和谁的孩子?
可是她问不出口。一旦问出口,仿佛一切就结束了,她连自欺欺人的幻想都不能。
她如何能叫他一声哥哥呢?
她如何能让他知道她是他的妹妹呢?
她不能,不可能,永远也不可能说出口。就让这秘密永久成为秘密吧,他只记得有她这么一个人就好,喜欢也好,不喜欢也好,这辈子就这么记得,也就够了。
看着无筝一直愣神,海天知道有什么不太对了,但是究竟问题出在哪里,无筝不说,他也猜不出来。
况且,他如此了解无筝,当她不说的时候,你最好也就别猜了。
猜了,反而会伤害她。等到时候合适了,她总会说的。
海天把一色绑在床上,无筝下了点瞌睡的药,俩人就出门去寻找爹娘了,从早到晚,杳无音讯。更不要提本就神龙见首不见尾的钟无圣了。
海天有些沮丧的回到家中,老远就看见门被撞飞了,连忙跑进去一看,一色不见了。
“猪猪——”海天顿时就慌了。
是魔窟的人?是南宫的人?现在他们是整个武林都在追杀的众矢之的,谁都有下手的可能!没有神鞭在身边,她该如何自保?!
海天几乎是懊悔的满地乱转,分寸全无,无筝看着他没头苍蝇似的,冷冷的说:“如果我不见了,你会怎么样?”
“——猪猪,猪猪去了哪里呢?”海天脑子一团浆糊,分明没有听见无筝的话,无筝叹了一口气,“你冷静下来,我看她应该不是被劫走的,应该是自己逃走了。”
“你怎么知道?”海天瞪大了眼睛问她,无筝一指那被撞飞了的门,说,“你看门上的脚印,分明就是一色的,会有人被劫走的时候自己踢门的么?”
海天脸色明显好起来,无筝摇了摇头,所谓关心则乱,果然不假。杀猪的碰上了命中注定的猪猪,智商为零。
“那她会逃到哪里去了呢?回魔窟?”
“大概不会,我想她八成是去追冷楚寒了,如果她出现在南宫,我想下场也不会太好。”无筝极为冷静的说着,“不过,在羁落山,我们是行家,她肯定逃不出我们的,你就当狩猎好了,去南宫的路也只有两条,你守着一条,我守着一条,不怕她不落网。”
海天听了一头冷汗。无筝终于还是从前那个无筝了,那个为情所乱的小女孩不知不觉已经消失了。海天不知道是该高兴,还是该难过。
于是这般,海天向东北,无筝向西北,分道夹击,相约谁先捉到无筝,就带回家中。无论找到与否,十天后,都要回到家中来看看。
海天选择的是一条难走的路,他笃定一色肯定会走这条路,那么平坦的路不是她的风格。他的确猜对了,当日在分岔口,一色的确是打算走这条路的,可惜天公不作美,正是这个时候东北那条路雨水刚过满地泥,一色考虑到自己的花容月貌,还是选择了西北的方向。
于是不可避免的,三天后,无筝与一色狭路相逢。
彼时,一色正弯腰在河里摸鱼,篝火旁已经有不少动物在烤。
无筝如仙女下凡,可惜撒的不是圣水,而是软骨散。一把粉扑面而来,混了水功力更强,直接让一色软在了河里,全身都湿了,被无筝捞出来,死鱼一般丢在篝火旁。
无筝哼着山歌烤鱼,撒的香料特别好闻,饥肠辘辘的一色本是很别扭的不肯吃,最后竟被她一把塞进嘴里,顿时一股熟悉的香味,让她心中大叫:
好吃!
突然间,她愣住了,这月夜,这流水,这女子,这烤鱼,还是同样动弹不得的她——
曾几何时,仿佛也经历过这副场面,一色嘴巴不再动了,只觉得少了点什么。
少了什么呢?闭上眼,似乎脑袋瓜子还生生地疼,突然间,一抹又一抹苍绿色掠过眼前。没错了,是竹子,是无穷无尽的竹子。
那是一片竹林。
“怎么不吃了?不好吃?”无筝歪着头,“吃饱了我还要带你回去,你不知道海天找你找得多着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