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来见皇上,为什么要带着我?”夜寒烟赖在台阶下面,说什么也不肯往上走。
那小太监见两人停下脚步,也只好跟着停了下来,安静地站在前方不远处等着。
祁诺清心中发急,面上却半点不露,只淡淡地道:“你跟我进去就是。”
夜寒烟眼见四周不下数十个奴婢看着,知道在此处与他争执显然不智,只得硬着头皮跟了进去。
一进正门,便见主殿外面整整齐齐地站了两行侍卫,人人神色端严,与别处宫中相比,显然又是另一番气象。
祁诺清正要拉夜寒烟进去,那小太监却忽然迟疑了一下,拦住两人道:“皇上正在审讯犯人,殿下进去无妨,但这位姑娘……”
夜寒烟巴不得这一声,忙“通情达理”地说:“奴婢在外候着便好,殿下请。”
哪知祁诺清偏不让她如愿,竟对那小太监道:“既如此,你先进殿通报一声,若父皇不许进,我们便在外面等着。”
那小太监应了一声走了进去,不过片刻便转回来,陪着笑回道:“皇上有请。”
此时夜寒烟便是想走也不能了,只好作出恭谨的样子来,亦步亦趋地跟在祁诺清的后面走了进去,心中犹自犯着嘀咕,不知道这位爷葫芦里卖的是什么药。
甘露殿本是皇帝寝宫,殿中的陈设虽比紫宸殿简单了些,却仍是高大疏朗,自有一股威严气势。
见两人进来,皇帝微微点了点头,向祁诺清道:“来得正好,此贼口紧得很,你来帮朕一起审一下。”
夜寒烟早看见下面地上蜷着一人,只未敢细细审视。此刻趁着皇帝提起,她忙向下方看去,只见那人双手给铁索绑缚在身后,浑身衣衫早破成了布条,血迹淋漓地裹在身上。
大概是感觉到了来人的目光,地上那人从喉咙里发出了一声类似于野兽的低吼,身子在地上挣扎了几下,艰难地将脸转向了这边。
夜寒烟下意识地向后退了一步,袖中的双手蓦然紧握成拳,长长的指甲刺入掌心,她却浑然不觉。
地上那人显然也看到了她,夜寒烟看到他的脸上现出迷茫的神色,接着眼睛忽然亮了起来,紧紧地盯着她这边,再不肯挪开。
祁诺清不动声色地挡在夜寒烟的前面,向那人笑道:“沈公子的硬气,倒真是令人肃然起敬,本宫只替公子惋惜,您便有天纵之才,独柱擎天力弗支,也是枉然。”
战场相逢,英雄相惜原是寻常,祁诺清满以为此话一出,对方必定会有所动容,或怒骂或感慨,只要他肯开口,就是给了他一个继续问下去的机会。谁料那人竟恍若未闻,只管在地上艰难地挪动着身子,探出头去想看清躲在他身后的夜寒烟。
祁诺清至此方知他刚才确实是在盯着夜寒烟看,心中顿时大怒;皇帝却注意到夜寒烟自己也是脸色微微发白,显然心中并不平静。
再联想到前日初见夜寒烟之时心中生出的那几份熟悉之感,皇帝不禁疑心大盛,面上却不动声色,收敛了一身的戾气,淡淡笑道:“朕记得先朝武威将军第三子沈醉墨,曾与淑贵妃生的九公主有过婚约,是吗?”
地上那人闻言猛地抬起头来,一直冷漠的脸上现出焦灼而恐惧的神色。夜寒烟本想往后退一下,谁料脚下微一踉跄,竟险些跌倒,幸而祁诺清眼明手快地搀住了她,才免了她在皇帝面前出糗。
祁诺清体贴地等夜寒烟站稳了身子之后才缓缓松手,柔声道:“怎么这么不小心,平地也能摔倒?”
夜寒烟心中慌乱,一时无言以对,只得敷衍地“嗯”了一声,倒叫祁诺清十分诧异,不明白她何以变得这样恭顺了。
皇帝此刻早已心如明镜,却转眼又想起了别的事情,心神一荡,便顾不得理会眼前的局面了。
祁诺清眼见地上那人刻意将脸转向别处,但不过片刻便仍是偷眼向夜寒烟看过来,恼怒之余,心中却自以为有了妙计,当下便吩咐侍卫带了那人下去,却不回原处关押,而是单独收拾一间斗室,好生安排酒肉招待。
皇帝待他吩咐停当了,才缓缓收摄心神,强笑道:“这是什么意思?严刑都逼不出来,你道一桌酒菜便能让他改了气节吗?”
祁诺清见夜寒烟神色怔怔的,只管看向那人被拖走的方向,心中不禁火起,只想狠狠地羞辱这个女人一番,倒完全忘了此行的目的本来正是要向皇帝求情,要将她放到自己身边的。此刻见皇帝问起,他便意味深长地看了夜寒烟一眼,笑道:“他沈醉墨再了不起,也不过是肉胎凡身,只要是凡人,都会有致命的弱点,此计必然使得,父皇大可放心。”
皇帝一向知道这个儿子智计过人,但近日他自己已多次提审过沈醉墨,知道此人油盐不进软硬不吃,到底还是有几分不放心。
祁诺清有意当面羞辱夜寒烟,见皇帝追问,便胸有成竹地笑道:“此计说来也简单。沈醉墨是英雄不假,可是民间不是有句俗话,叫做‘英雄难过美人关’吗?现成的便有一条妙计在,父皇只管放心就是。”
皇帝见祁诺清一双眼睛只往夜寒烟的身上看,心中已经明白了他的计策,立刻便摇头否决。
祁诺清只当是父皇心下不忍,故意大声笑道:“父皇,成大事者不拘小节,只要他招了便好,咱们又何必在意是用什么方法逼的供?再说了,严刑逼供只怕他口服心不服,若是有位美人可以帮咱们把他的心收拢得服服帖帖的,我们大业皇朝的江山,岂不是又多了一条万里长城?”